張落遠
張落遠

人無法在歷史中展現自己,只是掙扎在歷史的洪流

子夜集(二)

二十大開幕,馬特市頗有些「書生論政」的意思。又不知怎的,忽然討論起「躺平」的思潮。恕我直言,這只是一種娛樂主義的爛殤。跟思潮,尤其是,嚴肅的思考,沾不上一點關係。

散文詩

月光

Oh my dear

我的頭發有些受潮,是時候到月光底下曬曬了,每個人都應該,被月亮曬曬。

宿醉的思想被酒精麻痹得發燙,太陽遺棄在路邊的水灘上,淚汪汪的。我的肚皮依舊在回響,一隻落水狗在發聲。

Oh my dear

我的衣服有些舊了,把它送到太空干洗店吧,讓月光洗涤我的憂傷。

夜市的熱鬧暖烘烘的,像太陽,我只穿一條短褲,奔跑在歷史沙灘上。那腳印深深淺淺,灌滿了長吁和短嘆。

水泡

舌頭上長了水泡。痛且酸。不敢說話,不敢說真話。只好大舌頭一頓含糊不清。

人心上長了水泡。煩而躁。不得頑笑,不得自討沒趣。只好躲避不見面。

國家長了水泡。呵呵,那就祝你好運。別哪一天不小心,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

哦!裸體

穿過一條河的時候,我發現一塊石頭。很新,很溼潤地躺在泥裡。摸著像玉,看著像絲綢。攥在手裡有些溫熱。

哦!裸體。

過了河,來到岸邊。草地輕飄飄地給我撓癢,細密的毛孔延綿到森林裏,風告訴我,那是大地之母的須髮。

哦!裸體。

森林有什麼?我撥開雲霧,撥開山巒,撥開層層疊疊藤蔓。隱藏在歲月中的洞穴,敝開了她的大門。地下深處,是熾熱的漿炎。

哦!裸體。


現代詩

手機

指尖敲擊的美麗花紋

在玻璃上顯現,

光標遊走於孤島之間

形成陸地的邊緣。


就像一場魔術

變幻無窮


山川困死在方寸之地

湖海滯留於水缸之間

我清冷的藍光

倒映在你無垠的太空中

泛起陣陣波紋


別靠太近

小心飛濺的雲霧


最開始作為工具

在耳邊低語

一串電音

勝過一封千言萬語

後來,我就

成了謎

電話?電腦?電視機?


我只是塊

普通的玻璃


不管你願不願意

都必須承認

為世界開了一扇窗

這小小的身體

也承載著

知識

黃昏的烏鴉

黃昏的烏鴉一身黑,

黑成一幅剪影,

黑成一點殘墨,

黑成一段寓言

被文人曲筆。


黃昏的烏鴉自命不凡

常常發出一種

討厭的叫聲

有時在屋頂嘀咕,

有時在墳頭沉吟,

對於黃昏

他總是驚惶。


黃昏的烏鴉一身燕尾服,

迎接西方女巫。

女巫的美麗令他目眩,

女巫的蘋果使他著迷。

於是他變成一頂帽子,

為她遮風避雨。


黃昏的烏鴉已經老了,

再沒有天高任我飛的豪氣,

再沒有炯炯如炬的敏察,

只龍鍾的

聽燕子聒噪,

看雀兒偷米。

有的

只是高潔的黑。


黃昏的烏鴉不會消逝,

他活在我童年的枝椏

日日淒迷。

敦促我的成長,

守護那一方天地,

直到

我也蛻變成一隻

黃昏的烏鴉,

用我那低沉沙啞

直至尖銳的喊叫,

劃破長空。劃破黎明。

賞梅

少年時賞梅

只覺新奇

少年時的梅

常常苦寒


中年遇梅

便不再獨自踏雪

任雪融一整夜

畢畢剝剝

剪燭西窗

情切


暮年看梅

看的不是梅

江山易主

思念的何止是梅

落紅濺淚

霜鬢成雪

詠梅

子夜

我時常清醒

在子夜

我時常混沌

在黎明

晝夜顛倒

我常常半夢半醒

有人把我奉若神明

有人深深懷疑

日子一久

事實變神話

真相即傳說


信徒忙著宣傳我

十分熱鬧

恨不得插遍紅旗

有燎原之勢

我呆看人類的天空

數著幾顆星星

那星星,正如赫拉的眼睛

令人目炫

黑暗像一張網

籠罩住夜色


鐘聲敲響十二點

十二個渡口的日與夜

遊蕩著亡魂和新生

一雙雙眼睛

做賊心虛

一座座邊城

固守灘頭

危機,一支將要

射膛的子彈

安靜地等候


一時間

勝利潮水般湧上街頭

一時間

慌亂退潮般遺散街頭

一時之間

人城對峙

空城曉角 

也許

也許

在光與暗的對決中

人群選擇了光明

信徒感到失望

火山、樹林

平原、海峽

都發出凶猛的嘲笑


人群聚集在另一面

歡聲笑語

我的國度卻暗淡無光

不少市民逃亡邊境

越過封鎖線

槍淋彈雨

我的領土深處

是一座荒蕪的古墳場

雜草叢生,萋萋幽幽

只有烏鴉偶爾的振翅

杜鵑呢?怎麼一只也不見了


突然間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

光與熱

擊潰了寒冷

土地煥發生機

黎明再次佔領國土

我終究會回來的

總有些山頭

那裡長年黑暗

靜悄悄地

孕育著未知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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