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落遠
張落遠

人無法在歷史中展現自己,只是掙扎在歷史的洪流

止水(二)| 暗湧

那人行走在千年之夜,影樓幢幢如魅,似乎據守著一個天大的秘密。那人黑衣黑首黑鞋,只有一雙炬眼,銅鈴般閃爍在黑夜中。他左右奔走,來去如飛,猶如一猛鹿,在都城中攛掇。終於,那人在城墻下停了下來,握緊了背後的匕首。

那人,我們暫時簡稱“無名”。在他前方,是一個人。此人正立於墻根脚下,寬衣解帶,掏出那玩意對墻上的泥巴洞一頓撒尿。無名悄悄靠近,待到約三個脚步遠的時候,抓起匕首朝那人飛去。説時遲那時快,此人突然反身躲開,同時一塊頑石向無名飛去,無名應聲倒地。

此人慾上前查看,卻見不遠處來一人,隨即急忙作恭。“東家,刺客已被降服。” 來人微微笑道:“甚好。” 説完,便上前掀開無名的面紗。 又扒開其衣物,搜其身。“好笑。吾弟竟派了這麽個人來殺我。身段還尚可,就是臉有些凶煞。” “東家,可要滅之?” “不必了,此人為死士,任務沒有完成,定會自我了結。我們不用管。” 來人看了看身後,那把匕首已直直刺入城墻,不得動彈。“真是好手,要是剛才我真的站在那,恐怕倒下的就是我了。” 又起身,解開褲腰帶,“我正好等你憋了一泡尿,難受至極,如今統統還你罷。” 一股騷味便滋在無名臉上。“走吧。”

這兩人一步一趨,離開了城墻。


這一天,象睡了個好覺。一早起來,看著院子裏陽光灑脫明媚,他心情格外的好。因爲,他的哥哥,死了。至少,是不知所蹤。一想到那廂房裏的財寶還有嬌妻,他就樂開了花。所以,這一天,當他從床上醒過來無所事事時,他便馬上衝到他哥哥的廂房裏,開始搬東西。其他人被象的舉動弄醒了,都睜眼瞧瞧發生了什麽,到了院子裏,只看到象摟著兩個女人往房間裏拖,而院子裏都是搬出來的雜亂的家具,那兩個女人哭哭啼啼的,並不肯被拖走,正與象拉扯。其中一個說:“你這個小叔子,真是賴皮狗蒙了眼,哥哥不在就强搶嫂子,還有天理不?” “好嫂子,這天理也得看人。我哥哥已經死了,他的財產自然歸我這個弟弟所有,你服侍我哥這些年,也該輪我這個弟弟了。” 那女人自知爭不過,說:“你說你哥死了,我不信。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沒有證據我不跟你走!” “我説他死了,他就死了,不信就去城墻根那兒看看,是不是有個死尸!”

衆人聽他如此說,不由得一唬。瞽叟問象:“舜死了?” “老爹,他死了,您就放心吧。這滿屋子糧倉都歸您,還有牛羊,我只要這嬌妻美妾,和一把琴足已。將來還不怕享清福嗎。” 瞽叟點點頭,對那兩個女人說:“姑娘們,犬子已死,我二子也算是一表人才,跟了他不虧。” 女人見狀,不好辯駁,又礙於輩分,不好頂撞,只漲紅了臉,眼珠子淚汪汪的。

這時,象笑嘻嘻的從裏面拿出一把琴,坐了起來,胡亂的彈了幾下,洋洋得意的說:“這真是一把好琴,父親,母親,我給您們彈一首如何?” 不等碰上弦,只聼一聲“胡鬧!”象頓時驚訝了起來。

“大,大哥?!你回來了。。。我,正想你想的好苦啊——” 衆人都向門那邊看去,舜站在那裏,毫髮無傷。他走向瞽叟,作揖,“父親您眼睛不好,就不要出來走動了。”扶著瞽叟進了房。出來后,繼母問:“舜兒,你一晚上都做什麽了?讓我們好擔心哪。你不在家都亂了。” 舜客客氣氣的回道:“勞煩母親惦念,兒子一切都好。父親年老,還請母親多加照顧。” “哦,呵呵。那是。” 舜走向象,那兩個女子哭泣著想走向舜,被舜罵住。“胡鬧。家裏這麽亂,還有臉在那哭。快進去,別讓人看笑話。” 那兩女子邊收拾著家具邊止住眼淚,也進了屋。舜蹲下,冷笑著,從縫隙裏擠出一句話:“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象感到一些不自在,連忙欠身,站起來朝著後門出去了。

舜看著他走遠,正欲回屋。人群裏卻走出一個人,“舜且慢。” 舜看向説話那人,黑冠深袍,衣袂飄飄,疑惑道:“你是?” 那人上前作一恭,說:“吾乃東嶽之主,是王上的顧問。今見公子如此孝道,想送公子前程似錦。” “哦?説來聽聽。” 東嶽笑著,點點頭,附在舜耳邊説道:“此處不是説話的時候。晚鐘后城墻根當面再叙。” 説完退回去,“如何?” 舜微笑著,“東嶽之主果然不同凡響,吾答應你,待父親入睡后便可。”

東嶽擺手,揚長而去。


太子丹躺在寢殿裏。已經入夜了。侍女擦拭好太子丹的手脚,梳理好太子丹的頭髮,便吹熄燭火,掌燈離去。大殿裏一片安靜,沒有一絲風。太子丹緩緩睜眼,悄悄地看看殿内,確認無人后,便急忙起來。今夜,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太子丹想著,往大門外瞧。沒人。於是靜悄悄地打開殿門,留了個小縫,他從這小縫裏鑽了出去。走廊外面有幾個士兵把守,他便溜到後門,那裏也有士兵。便轉到偏門,那裏倒是有個小亭子,好掩護。他輕而快的躲進那間亭子。亭子裏什麽都沒有,只有一盞燈擱在角落,幽幽的發出亮光。應該是哪個侍女留下的,正好借我一用。太子丹提起燈回到走廊,打開燈罩,裏面是一油汪汪的燭火。他把油倒在走廊下的一根朽木上,附上乾草,將燭臺傾倒在乾草上。很快,一簇新盛的火苗冒了起來,太子丹繼續加料,火苗不斷旺盛,天空升起一股黑烟。

”走水了!太子殿走水了!快來救火!“ 一大幫太監侍女紛紛擾擾的跑進跑出,大聲急呼。士兵也傾巢而出,圍聚在太子殿前。一波又一波人趕去潑水。太子丹躲在那亭子門後,觀察局勢。這下,沒人會在意我了。他連忙從亭子裏出去,七拐八拐的走進一間雜物房,在那裏,一個太監正等著。

”殿下,您沒事吧。“ ”沒事,東西呢?“ 太監從後面的櫃子裏拿出一個包裹,”殿下,都在這了。“ 丹太子解開包裹,裏面是幾十卷帛書,帛書上畫著他日思夜想的山海圖。

看著手裏新進的山海圖,他津津有味的賞玩起來。那一個個新奇古怪的神獸,呼風喚雨的邪靈,都引得他遐想聯翩。特別是那個“無頭騎士”刑天,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持干戈舞,徹底吸引了太子丹的注意。

正看著,一個小太監忙不迭地走過來。“殿下,殿下。王上來了!” 太子丹立馬將畫傳給太監,吩咐道:“快快,將它藏在櫃子裏!” 他自己靠在門上,心想王上怎麽來了,這件事除了我們三個人,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他又看著大火在那邊盛囂塵上,升起的滾滾濃烟。難道,是我驚動了父王。不好,他一定在尋我。於是乎,他叫那兩個人不動,自己悄悄開了門走出去。正要轉身離去,身後悶聲一響。

“太子!”

太子丹一個激靈,卻不敢轉頭。“把身子轉過來。” 他慢慢吞吞的應諾,轉了過來。一個年邁黑瘦而微微慍怒的老人被其他人簇擁著,站在太子身後。“後面藏了什麽。” 太子丹灰頭土臉的説著:“沒什麽,父王。” “沒什麽?沒什麽爲何遮遮掩掩。” “這。。。這是我害怕。” “害怕?貴爲天子,你不能說那兩個字!來人,把門打開。” 門啪唧一聲打開,那兩個太監被縛住雙手,帶了出來。“王,王上萬安。” 堯對著他兩問道:“你們在裏面鬼鬼祟祟,是偷了什麽好東西。” “王上明察。我們沒有。” “沒有。火勢凶猛,擅自離職,你們在此地與太子勾搭,壞人心志,還敢説沒有?!” 那兩個太監頓時沒了聲。有人從房裏搜出那捲書畫,呈與堯。堯只看了一眼,就對丹說:“這就是你的好東西。嗯?貴爲天子,什麽時候竟學了這些旁門左道。不學無術,玩物尚志。” 丹聽著這些,心裏不是滋味。好一會,他們就這樣僵持著。直到一個人走過來,告訴王上身邊的左大監。大監向王上告知,堯坐在攆上,冷冰冰的吩咐下去:“此二人一老一小,勾結太子,縱火匿物,擅自離職,壞人心志,罪不可恕。拖下去,亂棍打死。” “王上饒命,王上饒命。殿下,殿下,殿下——” 丹看著他們拖了出去,忙說:“父王,大火是我燒的,不是他們的錯。要罰便罰我,莫要連及無辜。”

“罰你?你給我記住,你是太子,天下最尊貴之身。如此兩個小人何來你當罰!從今日起,你給我閉門思過!回殿。”

太子丹懵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看著火升起的地方,如今已滅的差不多了。眾僕從開始跟在他身後,一如往常。


四嶽之山。大興殿。三人打坐焚香。一人款款走來。

其中一人説道:“堯王,你來了。坐。” 那人便坐了。又一個人説道:“所爲何事?” 堯嘆息,回道:“吾為天下共主已五十載,遙想當年意氣風發,揮斥方遒,而今年邁,不想吾子丹朱實不成器,故向四嶽誠心發問,誰能當此帝位?”

那三人都閉眼不語,宛若神像。過了一會,一人發話:“有熊氏七世孫,螺祖之子鯀可以之。” 堯搖搖頭,“若是他便好了,可如今河水久治不退,恐此人難以服眾。” 又是一陣緘默。堯等著,過了很久,也沒有發言。終於,他有些不耐煩,想著談一些別的話題。“四嶽之主答辯天下之惑,真是令人佩服啊。可怎麽,少了一個?東嶽去哪了?” 一人説道:“下山尋人是也。” “所尋者誰?所謂何事?” 一人説道:“不知。”

堯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正欲離去。只見東嶽之主款身走來,笑著拍拍堯的肩膀。“王上莫急。此人,我給你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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