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

我在我的夢裏見到一個陌生人，
他赤裸身體，向我展示重重的疤痕。

一九六九年三月二十日，多雲
他搖搖擺擺地奔向母親，
跌破額頭，還啃了一嘴泥。

一九七六年七月十三日，非常熱
他想去地裏砍幾根甘蔗解渴，
柴刀不小心落在腳背上。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三日，快要落雨
他跑遍山野追趕那發狂的牛，
一隻惡犬咬破了他的屁股。

一九八六年八月二十五日，陽光明媚
他挑一擔水稻回家時中暑倒地，
桑樹枝劃傷了他的大腿。

一九九零年五月七日，吹著風
他在自己的婚禮上喝醉了，
不知是誰打碎的花碗
不知在幾點幾分劃破了他的手掌。

一九九五年九月二十八日，陰
他在建築工地上幹活，
一顆釘子刺穿了他的左腳。

二零零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小雪
他依然在工地上勞作，
一根鋼筋割破了他的耳朵。

他發現自己忘不了每一道疤痕的來歷，
決定用小刀在身上畫「正」字
紀念那些重要的日子。

一九八七年二月十九日，一橫
他擠在去南方的火車上，
第一次闖進了燈火輝煌的夜。

一九九二年四月二十二日，一豎
女兒出生，妻子難產大出血。

一九九七年一月一日，又一豎
兒子到來，妻子再度因難產而昏迷。

二零零五年十月十四日，一橫
難得的假期，他與朋友爬山看日出，
不巧突然下雨撲了個空，
可是他想要記得。

二零一一年六月八日，一豎
中風多年的父親終於成功逃脫。

他逃脫的日子緊隨其後，
絕癥令他受盡折磨。
可惜那次事件沒有留下傷口，
他已不記得準確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