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审查员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前几日听NPR的广播，一位记者带来了一段很有意思的报道，他深度调查、长期追踪了在Facebook工作的一群特殊群体——审查员。

先讲述一下调查的动机。Facebook作为全球最大的社交媒体之一，用户超20亿，发展到今天，已不再是单纯的聊天交友工具，同时是各种政治宗教组织用来宣传、号召、集结的重要渠道。在上次美国总统大选后，FB被涉嫌干涉选举，卷入了臭名昭著的“通俄门”中，CEO 扎克伯格在美国国会面对40多名参议员的质问，问他是如果管理公司，帮助俄罗斯传播虚假信息的？小扎从此吸取了深痛的教训，于是在2017年后大量的招纳了他们将其称为Content Moderator （内容管制）的职位，这批人的工作就是清理该网站的仇恨言论、阴谋论、暴力、色情、虚假信息。目前FB有一万员工在任其职位。

通过长期追踪这群人的工作、生活，这位记者了解到，从事这个职位的通常不需要很高的学历，当然他们的薪水也不高，甚至拿的是最低工资。因此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移民，在此之前，他们对美国政治和政界人物都没有很深刻的了解，他们受到的培训并不会告诉他们如何客观思考，只是哪些该删，哪些不该删。因这群人每天过度的接收大量信息，以下几条是这个岗位中的普遍现象：

1.     抑郁症高发群体

一位普通的图片审查员一小时内需要审查2000张图片，也就是要用2秒钟决定一张图是否过审。他们大量接触常人看不到的极端信息，巨大的信息量令他们每天都感到沉闷，压抑，再加上只有15分钟休息，30分钟午餐时间，使他们成为抑郁症高发人群。

2.     离开工作数月，甚至几年后，创伤和阴影持久不散

即便不会得抑郁症，很多受采访的人表示他们在离开这个工作数年后，还会记起一些触目惊心的内容。同时，也没有很多人经得起常年留在这个岗位。

3.     开始相信一些阴谋论

必须要提到的是，美国有很多阴谋论：包括911阴谋论，登月造假论，枪击案造假论——其中代表人物为右翼评论员Alex Jones，多年来他始终相信造成20多名儿童惨死的Sandy Hook小学枪杀案是民主党造假，被采访的受害人家属都是群众演员（crisis actors)! 还有外星人阴谋论，就在前几天，4百万FB用户响应了一个去Area 51寻找外星人的活动（他们认为那里是美国政府关押外星人的地方），其中2百万人回应了“参加”，此事惊动了中央情报局。

在这份调查中，最令人吃惊的是，因为长期、重复的和这些信息接触，一些审查员开始相信一些阴谋论，其中有一人表示不再相信911是恐怖袭击事件，他的工作性质已渐渐改变了他的世界观。

中国网络审查员是种怎样的存在？

通过这份报道，使我看到了审查员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我不禁联想到中国的审查工作，当今中国具有全世界最庞大的网络审查系统。如哈佛学者Gary King所形容：“the largest selective suppression of human communication in the history of the world”.

我只看到过有关对中国从事网络“鉴黄师”的报道，他们多数为女性，与FB的审查员一样，面对大量的扫黄工作，她们通常会变得抑郁、沉闷，身体常常吃不消。但却极少有人调查过在中国从事网络审查员的人，他们的生活状态和工作状态。这群人似乎和他们的工作性质一样神秘。因为他们要删的不仅仅是暴力和阴谋，还要看得懂梗和其中的隐晦。举下图中被微博删掉的帖子为例。

若重复的接触，长期的曝光能使FB审查员相信信息内容，那中国的审查员也绝非是冷血无情的机器。是他们被封上思想钢印，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作为？还是，他们心中明白是非，只是无奈的去迎合工作要求？对此话题有兴趣的朋友，欢迎公开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