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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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离开奥梅拉斯的人

去年华盛顿大学的文化人类学家 Sean Roberts 出了一本书:The War on the Uyghurs: China's Internal Campaign against a Muslim Minority,对于想要搞明白新疆的“反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人来说这本书挺重要的,因为它检视了那些关于维吾尔“恐怖主义威胁”的真真假假,myths and realities,以及2001年911后向美国学来的“反恐战争”框架如何最终成为了一种自我实现的预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以至于2013、14年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无差别袭击。具体内容我还没读所以也讲不清楚,如果有天读了的话会把读后感发到这里(立个flag)。

前几天洛杉矶书评发表了一篇 Darren Byler 为这本书写的书评,Saying ‘Not This’ to the Colonization of the Uyghurs,他在书评的结尾段落里写:

……就像在美国一样,在中国,由穆斯林造成的暴力事件同样也被解读为“恐怖主义”行为,而多数民族的成员无差别袭击平民则被解读为发疯或是精神疾病。最终,本书让读者思考欣然使用“恐怖分子”这种修辞(“野蛮人”这个词的一种可被社会接受的重新构建)的代价,以及“过上一种安全的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罗伯茨援引了意大利哲学家乔治·阿甘本(Giorgio Agamben)的作品,来思考恐怖主义的修辞如何在对公民权与人权的保护方面引入了一种例外状态(state of exception)。阿甘本搭建了一个从古希腊一直延续到犹太人大屠杀的刑事司法体系的谱系(genealogy),他认为这种例外状态是西方社会的一个常态。在这段历史中,奴隶和少数族裔群体的身体被认为是不值得拥有权利和被当权者保护的——所以可以被杀死或者被关起来而无需付出道德代价。他认为,多数人所享受的“美好生活“其实是以这一类例外为前提的,它让受保护的公民忘记了他们社会的成功建立在充满结构性不平等的体系之上。
当我思考这个框架时,我被这种“例外状态“和已故科幻作家厄休拉·K.勒古恩(Ursula K. Le Guin)的一篇短篇小说之间的相似性所打动。在《那些离开奥梅拉斯的人》中,勒古恩描述了乌托邦小镇奥梅拉斯(塞勒姆——勒古恩家乡俄勒冈州的首府——的拼写倒转,同时在阿拉伯语中意味着“和平”)市民的幸福是如何建立在一个被殴打并被锁在扫帚柜里的小孩子的悲惨处境之上。她描述了大多数居民如何试图把对这个孩子的痛苦的认知从脑海中抹去,说它是必须的,人们什么也做不了,或者说孩子已经受到了深度摧残,即使让她重回社会,她也不可能重新融入社会生活。然而,还是有少数人从城市的幸福位置中走了出来,走向未知之地。这种离开的行为,被人类学家伊丽莎白·波维内利(Elizabeth Povinelli)解读为一种“not this”的深刻宣言。
“Not this”是一语道出本该“永不重演”(never again :一句在二战犹太人大屠杀后被提出,代表着人类共同决心的口号)之事其实“一直在上演”。正如安德里亚·皮策尔(Andrea Pitzer)在她的全球史著作《一个漫长的夜晚》中所展现的那样,虽然德国灭绝营的规模和苦难是前所未有的,但这种集中营的例外空间——从二战时的敌国公民集中营,到劳改营,再到难民营——在现代历史中始终存在着。针对犹太人的种族灭绝暴行甚至不是欧美最近的一例种族化的大规模屠杀。在1990年代塞尔维亚部队在科索沃犯下的反人类罪行中,阿尔巴尼亚人也曾被系统性地杀害。但这类暴力大多发生在全球南方——从卢旺达到缅甸,再到美国领导的伊拉克战争及其后续灾难。“Not this”是一种呼吁,呼吁从根本上带来变革的行动,不仅要让种族灭绝事件停止,而且要改变会让一些人持续被关在扫帚橱里的社会结构。“Not this”要求人们在一定程度上放弃他们被自己的社会特权所保护的幸福。对维吾尔人在中国被压迫的处境采取行动,意味着重新评估利用维吾尔强迫劳动制造的产品,和对弱势群体造成不公平的伤害的技术系统,它也意味着帮助那些有家庭成员失踪的人扩大他们的声音,与他们站在一起。“Not this”意味着不再将维吾尔人和所有穆斯林视为极端分子或潜在的恐怖分子,而是把他们看作由充满关照的家庭所构成的、人们生活于其中的社群,看到他们多彩的历史和对安全未来的梦想。它意味着站出来说——不论你身在何处——这不是你想要生活于其中的世界。

在读到这篇书评之后,我去找了文中提到的短篇小说《那些离开奥梅拉斯的人》,读完之后很想把它贴过来。我在网上找到这个由易慕诗翻译的版本,搬运过来贴在下面。


《那些离开奥梅拉斯的人》

作者:厄休拉•K•勒古恩

译者:易慕诗

钟声喧响,惊起燕雀齐飞,夏日庆典在伫立于海边的奥梅拉斯城中宣布开幕。就连那些在港口停泊的船只,也都已经在帆缆上挂起了飘扬的旗帜。在红瓦白墙的房屋和青苔丛生的古老花园之间,游行队伍在街道的树荫下缓慢前行,走过一座座公共建筑和大型花园。一些街道上的队伍端庄斯文:有身穿紫色和灰色笔挺长袍的老者,神情严肃的能工巧匠们,还有抱着孩子、边走边聊的少妇。而在其他的街道上,音乐的节奏更加强烈,锣鼓和铜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人们且行且舞——这里的游行就是跳舞。孩子们跑来跑去,欢声笑语像燕子在歌声和音乐间穿梭。所有的队伍都正朝着城市的北端前进;在那里有一片叫做“绿野”的湿草地,少年少女们沐浴着明媚的阳光,裸露着纤细的手臂和沾满泥巴的脚踝,正为他们不安分的赛马做着热身。除了一条不带嚼子的缰绳,马儿身上没有任何鞍具;它们的鬃毛编成小股,饰以金色、银色和绿色的彩带。它们喷着鼻息,互相比试一般地腾起前蹄;马儿们兴奋异常,它们大概是唯一一种会融入到人类庆典之中的动物了。西北方的群山环抱着坐落在海湾之滨的奥梅拉斯城;清晨的空气清新而明净,太阳照在十八峰顶的积雪上,像是白金色的火焰在深蓝色的天空下燃烧。赛场上的旗子在习习微风中飘扬招展,簌簌作响。宽广的草地上一片寂静,静得你甚至能够听到城市街道上传来的音乐;由远及近,直到几乎触手可及。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甜美香气,它们时而聚拢,时而被欢乐的钟声打散。

欢乐!要如何才能描述出欢乐呢?又要如何形容奥梅拉斯的居民们呢?

你知道的,他们并不是头脑简单的民众,纵然他们的确十分快乐。不过我们现在已经不怎么使用“快乐”这一类的词汇了,笑容早已经不合时宜。这样的说法势必会让人产生猜想,会让人联想到,是否有一位国王,胯下骑着骏马,被皇家骑士环绕护卫?又或是高坐在黄金步辇之上,被奴隶们强壮的肩膀抬起?没有国王。他们不使用刀剑,也不蓄养奴隶。他们不是那种野蛮人——虽然我并不清楚他们的规范和法律,但我想一定屈指可数。这里既不被君主统治,也不是奴隶制国家;他们也没有股票、广告,秘密警察或是炸弹。但是我得强调一下,他们不是头脑简单的民众,不是爱唱歌的牧人,不是高贵的野蛮人,也不是乏味的乌托邦主义者。他们并不比我们单纯。问题在于,我们早已被满腹经纶的老学究和久经世故的老油条灌输了一种思想,即认为快乐是愚蠢的,只有痛苦才能令人明智,邪恶才会引人入胜。这是艺术家的一场背叛,对邪恶之陈腐和痛苦之枯燥的否认:如果你无法击败邪恶就委身于邪恶,如果你感到痛苦就重复这种痛苦。但,歌颂绝望就是谴责愉悦,拥抱暴力就代表着要放弃其余的一切——我们险些放弃了其余的一切;我们再也无法描述快乐,无法庆贺快乐——那么,我又要怎样向你描述奥梅拉斯的人们呢?他们不是天真快乐的孩子——虽然他们的孩子的确是快乐的。他们是成熟、睿智、热情的成年人,生活也并不悲惨。

啊,多么奇妙!但我希望自己能用更准确的语言来描述它,我希望自己能够说服你。我口中的奥梅拉斯听起来就像建筑在童话之中——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许你们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想象一下会更好,设想一下这座城池将会坐落于何处,因为我的描述未必符合你们的想象。比如,他们的科技水平如何?我认为那里是没有汽车和直升机的,依据是:奥梅拉斯的人们是幸福的人们。幸福建立在一种恰当的判断力上:什么是必要的,什么是无必要但也无害的,什么是有害的。在中间那个档次——无必要但也无害的那一层,比如那些舒适的、奢侈的、豪华的物件之类——他们当然可以有中央供暖、地下交通、洗衣机;或许还有各种我们尚未发明出来的新鲜神奇的玩意儿,什么悬浮灯、清洁能源、万能感冒药……也说不定这些东西他们一概没有,那也无所谓,随你喜欢。我倾向于想象,在夏季庆典的前几天,人们坐着高速火车和双层电车从四面八方来到奥梅拉斯,抵达奥梅拉斯中央车站。中央车站可以算是城中最堂皇的建筑了,虽然比起华丽的农贸市场来还是略逊一筹。但就算有火车,我也还是担心你们之中有些人认为奥梅拉斯是一个虚假的城市。欢笑、钟声、游行、赛马等等。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我就再加上一样吧:狂欢。如果这能改变你对奥梅拉斯的印象,那么就别犹豫了。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别去想象那种画面:长相俊美,一丝不挂,处于极度的欢愉中的男女圣职者们,随时随地准备着与随便哪个男人女人温存欢好,只要对方有心皈依于他们的神——虽然我的第一个念头正是如此。但说实在的,奥梅拉斯还是没有神殿更好一些,至少不要有这种有人的神殿。宗教,可以;神职人员,不行。他们自可以四处游荡,将美丽赤裸的身体当成圣餐,分发给那些渴求狂喜和肉欲的人。让他们加入游行吧。让鼓声伴随着他们的交合,锣声宣告出欲)望的荣光,还有并非无关紧要的一点,让这愉悦的仪式带来的结晶蒙受众人的爱与关怀。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对于奥梅拉斯的人来说,没有所谓的罪恶。那么他们有什么呢?我一度认为奥梅拉斯没有毒)品,但这也未免太过于禁欲主义了。对于那些好这一口的人来说,“珠子”淡而持久的香气令城市的每条街道都散发着芬芳。首先,“珠子”会让人的心智和肉体都陷入一种飘飘然的状态中,然后是接连几小时梦幻般的慵懒,还有宇宙中最深邃奥秘之处的幻象,和超乎寻常的性爱快感——而且它不会使人上瘾。对那些口味温和一点的家伙来说,这儿还有啤酒。那么——那么这座欢乐之城还应该有什么呢?胜利的快感,没错,那是一种对勇气的嘉奖。但是我们既然已经决定这座城市没有神职者,那么也还是不要有士兵为好。建立在屠杀上的快乐并不是正当的快乐——屠杀并不能使人快乐,只会令人畏惧,不值一提。那种无穷的满足感和宏大的胜利喜悦并非来自于对外来敌人的抵抗,而是来自于人们心中那些积极和美好,以及世上最壮丽的夏天。充满奥梅拉斯的人民内心的,正是这样的喜悦,他们庆贺的胜利是生命的胜利。我不认为他们之中有多少人会需要“珠子”。

现在,大部分的游行队伍都已经到达了“绿野”。供应食物的红蓝帐篷里飘出诱人的香味,孩子们汗湿的小脸潮乎乎的,一个男人慈祥的灰胡子里挂着几粒蛋糕碎渣。少年少女们都已经骑上了自己的坐骑,在起跑线附近集结。一个矮小富态的老妇人笑盈盈地从篮中取出鲜花,身材高挑的年轻人把鲜花插在自己光泽的发间。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独自坐在人群边缘,吹着一支木笛。人们驻足聆听,回以微笑,但没有一个人去打扰他。他目不斜视,吹奏不休,沉浸在甜美轻盈的旋律中,黑色的眼睛里满是专注。

一曲奏完,他缓缓放下紧握木笛的手。

这一段微小的沉寂有如一个信号,一声号角从起跑线旁的帐篷中响起,急促、洪亮、穿云裂帛。马儿们跃起身来,以声声嘶鸣作为回应。年轻的骑手们一脸凝重地安抚着马匹,抚摸着他们的脖子低语:“嘘,嘘,我的美人,我的希望……”他们沿着起跑线排成一行。赛道旁的人群像风中的草地一样涌动。夏日庆典正式开始了。

你相信吗?你认同了这样的庆典,这座城市,这种欢乐吗?没有?那么让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在奥梅拉斯某幢华美的公共建筑下方,又或是在一栋宽敞私宅的地窖中,有一个紧锁的房间。房间没有窗户,不知道从地窖上方哪一个布满蛛网里的窗户里射进了一道光线,又透过木板的缝隙漏了下来。这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这个小房间的角落放着一个生锈的水桶,旁边立着几把拖把,拖把头干硬纠结,散发着臭气。像所有的地窖一样,这里的地板上也积了一层灰,摸上去黏糊糊的。这个房间大概有三步长,两步宽:就是一个杂物柜,或者说是废弃的工具间。一个小孩坐在房间里。这孩子可能是个男孩,也可能是个女孩。他看上去约莫六岁,但实际上就快十岁大了。孩子是个弱智,或许天生如此,或许是长期的恐惧、饥饿和孤独造成的。他佝偻着背,缩在离水桶和拖把最远的那个角落。他有时挖挖鼻子,有时无意识地摸索着自己的脚趾头或生殖器。他害怕拖把,他觉得拖把是种很恐怖的东西。他把眼睛闭得死死的,但他知道拖把还是在那里。门紧紧地锁着,没人会来。房门总是锁着的,也没有任何人会来,除了——这孩子对时间的流逝毫无概念——除了有些时候,吱嘎作响的门被推开,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会站在门口。他们之一会走进屋子踢踢这孩子让他站起来,而其他人从不靠近,只投来恐惧而厌恶的眼神。装食物和水的碗被草草装满,门铿然落锁,目光消失不见。来这里的人从不开口说话,但是这个孩子,这个并非一直生活在工具间里,这个仍然记得外面的阳光和母亲的呼唤的孩子会说。“我会听话的,”他说,“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会听话的!”可从未得到过回应。孩子曾在无数个夜晚里哭喊着求救,但他现在只会发出低声呜咽,“哎——啊,哎——啊”,话也说得越来越少。他的腿像麻杆一样细,瘦弱的身体上肚子显得特别突出。他每天就靠半碗油拌玉米面过活。他赤身裸体,因为总是坐在自己的屎尿里,他的屁股和大腿上生满了疮。

他们都知道他的存在——奥梅拉斯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人到这里来看过他,另外一些人只是知道而已。他们都知道他必须在那儿。有些人明白原因,有些人不明白,但所有人都清楚一点:他们的幸福,他们城市的华美,他们友情的温馨,他们子女的健康,他们学者的智慧,他们工匠的技艺,甚至于他们庄稼的好收成,和宜人的气候——全都仰赖于那孩子令人生厌的悲惨境遇。

奥梅拉斯的孩子们一旦到了懂事的年纪就会被告知这件事。因此,来看这孩子的大多是年轻人,虽然有时也会有成年人来,或者是再来,看这个孩子。不管之前对这些年轻人解释得多么详尽,他们看到他的时候也还是会觉得震惊,恶心。他们会感到厌恶,纵然他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超越这种感觉了。他们感到气恼,愤怒,无能为力,尽管理由就放在他们眼前。他们会想要为这孩子做点什么,但他们不能:如果这个孩子被从那个阴森可怕的地方解救出来带到阳光下,如果为这孩子擦洗身体送上饭菜让他吃饱喝足,那自然是件好事。但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奥梅拉斯所有的繁荣美好和欢愉就会在瞬间凋零萎谢,化为齑粉。这是交换条件。用奥梅拉斯所有人的美德和恩惠来交换一个小小的善举,以千万人的幸福来交换一个人的幸福——这无异于开门揖盗。

这个条件非常严苛:连一句同情的话都不能对那孩子说。

见过那个孩子,面对过这个矛盾的年轻人回家的时候通常都会泪流满面,或者愤怒得流不出泪。他们可能会琢磨好几个月甚至几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会逐渐地意识到,即使那孩子得到自由,对他来说也影响不大,无非是一点点来自温饱的模糊满足,但也并没多少。他已经退化到无法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快乐了;他生活在恐惧之中太久太久以至于已经忘了无所畏惧的感觉;他的习性已经太过粗野以至于无法接受仁慈的对待。事实上,被囚禁了这么久之后,离开了那保护性的墙壁和黑暗,离开了他坐卧其中的秽物,他或许会活得更加凄惨。一旦接受了这种可怕的事实,年轻人们脸上那些因苦涩的现实而流出的泪水也渐渐被风干了。然而,他们现在的美满生活也许正脱胎于他们为这孩子流下的泪水和燃烧的怒火,脱胎于他们为这孩子的努力和无能为力。他们的幸福不是枯燥无味,不负责任的幸福。他们知道,他们自己也正和那个孩子一样,并不自由。他们懂得什么叫怜悯。是这孩子的存在,以及他们对这孩子存在的认知,使他们拥有了那些高雅的建筑,感人的乐章,渊博的知识。因为有这孩子,才让他们对其他的孩子更加温柔。他们知道如果没有他在黑暗中哀鸣,其他的孩子,比如那个小笛手,就无法在夏季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在年轻的骑手们跨上骏马整装待发之际,吹出欢快的音符。

现在你相信了吗?这样是不是更加可信了?但是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而这件事情却相当难以置信。

偶尔会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或者男孩,在见过了那个孩子之后并没有带着眼泪或怒火回到家里;没有,而且再也没有回到家里。有些成年男女也会沉默个一两天,然后离开家。他们走上街道,沿着道路独自前行。他们走着,穿过奥梅拉斯漂亮的城门,一直走出这个城市。他们穿过农田,形单影只,脚步不停。少年、少女、男人、女人。夜幕降临,他们沿着村庄的小路,经过农舍的温馨灯火,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田野之中。他们孤身一人,向着西方和北方的山峦行进。他们一直走,他们离开奥梅拉斯,他们走进黑暗,一去不回。他们要去的地方对我们来说比这个欢乐之城更难以想象。我没法描述。或许那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不过他们似乎知道自己的方向——那些离开奥梅拉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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