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ubhouse七日感

這是我第一次用繁體中文寫作。

當然，對於我來說，繁體中文從來不是一個太大的障礙，畢竟從20多年前，我第一次接觸電腦和互聯網的時候，簡體中文和繁體中文就同時存在我的世界中。

一週前，朋友給了我一個邀請碼，邀請我使用clubhouse。拿到邀請碼的第一時間，我是有些不屑的。因為內地的互聯網在技術和資本上都冠絕於世界，還有什麼軟件我們沒有見過呢？

我和朋友說：這不就是把文字聊天室變成了語音聊天室嗎？

當然，任何新鮮事物我都願意嘗試，尤其是GFW還沒有觸及的地方，誘惑力極大。特殊的環境和工作，已經造就了我自我審查的慣性。人從來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擁有無數的社會關係，所以在高壓和恐懼之下，總是有諸多顧忌。這恐怕是墻外的人很難體會的。

說遠了，說回clubhouse。

進入clubhouse的一瞬間，20多年前我第一次用調製解調器撥號上網時那種自由的感覺，一下子重新回來了。

那個時候，憑藉網絡，你可以無任何障礙和任何人交流，想說什麼說什麼，想聊什麼說什麼，只要你付得起網費。

20多年過去了，互聯網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就我個人而言，網費也不成為一種負擔。但是，言說的尺度已經今時不同往日，如一條條鎖鏈，限制住14億人。

可是，人之所以進化出嘴巴和舌頭這兩個器官，肯定不僅僅是為了進食，更大的作用是要表達。

顯然，clubhouse解決了這個問題，它給中文世界創造了一個沒有審查的自由交流平台，兩岸三地的人湧入其中，討論香港、台灣和內地。

這種熱鬧的場景，讓我想起李安的「喜宴」。

在那個熱鬧的婚禮現場，中國人樂此不疲的捉弄新郎和新娘，金髮碧眼的外國人難以理解。

在電影中，客串的李安解答了這種狂熱的來由：

「你正見識到五千年性壓抑的結果！」

所以，clubhouse的火爆意味著，中文世界，尤其是內地，在長達三十多年的時間，極度缺乏政治討論和交流的空間和機會。

壓抑已久的人，突然獲得了討論政治的空間，火爆是必然之事。

回顧過去這些年，我們在政治議題上，與對方幾乎沒有交流，沒有空間。隨之而來的，就是思想的漸行漸遠，加之種種背離普世價值的行為，在我看來，短時間內想要取得對方的信任，並達成共識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讓人意外的是，clubhouse沒有出現日常社交媒體的攻訐和謾罵，我可以想見，肯定有人在聽到不同意見時，恨得牙癢，但克制的環境讓他改變了習慣的做法，繼續停留在克制的層面，與不同看法的人們進行交流，討論。

這恐怕是環境改變人的典型範例。

不過，這種自由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週一晚上，clubhouse還是如預料中那樣，被擋在了墻外。這提升了使用的門檻，也讓內地的用戶明確看到了政府的態度，那就是：這種沒有審查的平台是不可能有一丁點生存的空間的。

這是一件悲傷的事情。因為，對於大多數被封鎖的人來說，只有得到更多的信息，才有可能促使他們去思考事實的錯誤，邏輯的錯誤，才能重新建立理性，建立判斷是非的能力。

墻修起來了，它必然會長時間存在。可是，古時候鑿壁借光的故事，不是一直被我們所津津樂道嗎？

我在幻想，如果墻上的洞越來越多，那麼墻是不是遲早有一天就會倒塌，每個人都將獲得自己想要的自由，並負起自己應該負起的責任，讓一切朝更好的方向發展，而不是如現在這樣，每況愈下，日漸消沉。

是以為記，在使用clubhouse的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