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鳥
火鳥

我是一團烤雞腿

身边的六四记忆 1995~

我也是90后,第一次知道六四,是在2009年6月4日,这绝对不会记错。因为那是二十周年的晚上。

我爸觉得吃饭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所以吃饭的时候不适合说话。虽然我妈和我总是打破这个规则,但晚餐总归是相对安静的一个时间。那天晚上也是如此,只是我爸自己打破了规则,说了一声:“今天是六四的二十周年。”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了六四,知道了父母辈年轻时的故事,知道了这边土地上仍有反抗者的足迹。隔天去了学校,跟一个同学说起,他也曾听自己的父亲说过一点片段,我们都很兴奋。约好了明日再细聊,今晚由他回去跟家人询问更多细节。

然后,明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跟这位同学讨论过六四了。看起来,他被父亲骂了一顿,甚或是威胁、警告,再也不准在其他人面前谈起此事。知道六四的存在就像手里握着一个危险的宝藏,想跟身边的朋友说起,但又恐怕再引起反感。独自去查询相关的资料,又不耐烦于历史的厚重,于是,很长时间,知道六四也就仅仅只是知道六四而已。

也是很凑巧吧,95年左右出生的人,父母辈的89年很多都是在大学生时代,直接参与运动的肯定大有人在。然而口口相传的经验,并没有变成这代人的历史记忆,反倒在各自的家庭内被锁进了禁忌的柜子中。

我爸肯定是六四的参与者,但他的学校不在北京,他也没有成功搭上前往北京的火车。后来有一次跟他去参加大学室友的同学聚会,我爸拉着一个同学不断重复六四的记忆:“那年你在广场上哭得可凶了,我跟你每天都一起到广场去,到最后一天也不肯离开。” 在国企当高管的老同学没有给任何回应,只是沉默、一再地沉默。

彷佛六四的讨论沾上了什么诅咒,只能存在于各人的心中,离开了嘴唇就会顷刻间消灭。

高中有位老师,人很傲慢,但有才华。曾经是我向往的人。他也在一次上课时提到了六四:“我很感谢我的高中老师,他当时一个人值班把守着校门,一个人都不准到街上去。后来,我们考上了大学,我才明白他的好。” 听说他的志愿本是北京的某学校,但那年中文系停招,只好留在这南方的古都上了师范大学。他感谢高中老师的好,我却并不感谢这位高中老师。

也有另一位自由派的年轻老师,课后我们常在一起讨论、学习。他会讲近年的社会议题,却也很少谈到六四。我曾这么问过:“为什么最后六四是以镇压收场的呢?” 他只是说:“那时候整个国家都乱了,只能镇压吧。” 我相信,他肯定是支持运动的,但却对于掺杂着斗争、暴力的行动抱持着恐惧与怀疑。而渐进的改革又能指望哪位圣人降临呢,这是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大概也是他不愿再谈的原因吧。

身边的人对六四有什么记忆呢?

其实我感觉不到什么记忆,记忆都在心里,没有回应,无法扩散,无法凝结。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