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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蓬:《中国孩子》十年记,孩子们的墓碑如影随形

野兽按:第一次见到周云蓬是参加【单向街·沙龙】的活动,当时是第三百三十八期:百感交集的聊诗听歌会,时间是2010年12月3日(周五)19:00--21:00,地点是北京市朝阳区朝阳公园路6号院蓝色港湾11号楼rs-16号单向街书店,主办是上海九久网上书城 单向街书店 凤凰网读书会。主讲人是周云蓬,嘉宾是罗永浩和柴静,其实是周云蓬的新书分享会,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年11月出版了周云蓬的《春天责备: 周云蓬诗集》,在单向街蓝色港湾店办活动,罗永浩和柴静作为周云蓬的好朋友来捧场。

当时我还向柴静问了一个关于卢安克与华德福教育的问题,向周云蓬问了一个关于新语文教育以及让他待我向绍兴的阿啃兄问好,周云蓬当时已经移居绍兴了。会后柴静还给我留了联系方式,因为我说我们马上要出版意大利女记者法拉奇的系列文集,出版后给她递样书。


当时的活动简介是这样的:

让我们相聚在一起。

写诗。唱歌。

这一天。

因为《春天责备》,

周云蓬不再仅仅是一个歌手。

他将身兼诗人、歌者、行路的人,

与我们分享诗歌的古往今来。

走在诗与歌的路上。

我们何去何从?

嘉宾:


周云蓬,新世纪的候鸟歌手,冬天云南方演,夏天在北方唱,春秋去海边。九岁失明,学会了弹琴、写诗、云游四方,靠手艺吃饭,为自己创作,为普通人献艺。独立制作《春天责备》。发行唱片有《沉默如谜的呼吸》(2003)、《中国孩子》(2007),以及《牛羊下山》(2010)。二○○九年策划民谣合辑《红色推土机》,销售所得用于帮助贫困盲童。二○○八年,《南方人物周刊》评为“青年领袖”。同时,获得第八届华语传媒音乐大奖“最佳民谣艺人”、“最佳作词人”。

“我到处走,写诗唱歌,并非想证明什么,只是我喜欢这种生活,喜欢像水一样奔流激荡。我也不是那种爱向命运挑战的人,并不想挖空心思征服它。我和命运是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形影相吊又若即若离,命运的事情我管不了,它干它的,我干我的,不过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罢了。”

我的文字,我的歌,就是我的盲人影院,是我的手和脚,她们甚至比我的身体和房屋更具体,更实在。感谢她们承载着我在人群中漫游,给我带来面包、牛奶、爱情和酒。

我把我黑暗的日子拧啊拧,拧出窗台上的一张专辑和一本书,为那些虚度的光阴命名,还有一些流逝的、不可命名的日子和人,为她们曾默默地微笑过存在过做见证。

——周云蓬


罗永浩,人称老罗,1972年生,吉林人。2001年至2006年在北京新东方学校任教。2006年8月创立风格独特的博客网站“牛博网”。2008年,罗永浩和他的教师朋友们共同创办了一所英语培训机构,老罗也从一名教师转型为一个校长。


柴静,生于1976年。 19岁在电台主持《夜色温柔》节目;22岁到北广学习电视编辑,并在湖南电视台主持《新青年》节目。现为《面对面》主持人,出镜记者;

现场观众拍摄

第二次见到周云蓬是在2011年的理想国年度沙龙上,周云蓬是现场表演嘉宾。我连续参加了三天,那样的日子已经不再有。


理想国年度文化沙龙2011

打开——不管那扇门有多难开,甚至不管那里有没有门。

论坛+ 沙龙+ 演讲+ 露天演出

开放、参与、纯粹、公共关怀

这是一个属于文化与思想的节日

【年度主题:打开(Open)】

【嘉宾名单】

白岩松 陈丹青 葛亮 葛兆光 郭于华 杭间 贺卫方 梁文道 梁晓燕 刘瑜 罗永浩 骆以军

马世芳 聂永真 欧阳应霁 史航 舒国治 王军 吴思 小宝 熊培云 许知远 杨东平 杨奎松

杨照 张铁志 张信刚 张鸣 周云蓬 朱涛 朱赢椿 朱永新 资中筠 MC仁

理想国年度文化沙龙2011·特别场 林青霞《窗里窗外》内地首发式

2011年9月18日 北京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


活动安排:

【9月10日】

A1主题论坛

主 题:世界向中国开放还是中国向世界开放?

特约主持:梁文道

嘉 宾:张信刚、葛兆光、易中天、熊培云、资中筠、白岩松

时间:9月10日 9:30-12:0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B1人文空间

主 题:改变教育现状的动力在哪里?

嘉宾主持:杨东平

嘉 宾:朱永新、梁晓燕

时间:9月10日 14:00-16:0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C1创意空间

主题:改革开放时代的中国建筑学:1978-2010

嘉宾:朱涛

时间:9月10日 14:00-15:3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二层

D1理想唱歌

乐手:钟立风borges(博尔赫斯)乐队,张玮玮,郭龙,张佺

时间:9月10日16:10-17:30

地点:前门23号 露天草坪

B2人文空间

主 题:故事该如何说下去?

嘉宾主持:史航

嘉 宾:骆以军、葛 亮

时间:9月10日 19:00-21:0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C2创意空间

主题:Behind The Cover

嘉宾:聂永真

时间:9月10日 19:00-20:3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二层

【9月11日】

A2主题论坛

主 题:民国是历史还是现实?

特约主持:梁文道

嘉 宾:张 鸣、小 宝、杨 照、杨奎松、马世芳、陈丹青

时间:9月11日 9:30-12:0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B3人文空间

主 题:底层关怀与中国乡村社会

嘉宾主持:张铁志

嘉 宾:郭于华、熊培云

时间:9月11日 14:00-16:0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C3创意空间

主题:再少一点:书籍设计的克制与约束

嘉宾:朱赢椿

时间:9月11日 14:00-15:3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二层

D2理想唱歌

乐手:小河,周云蓬

时间:9月11日16:10-17:30

地点:前门23号 露天草坪

B4人文空间

主 题:歌儿为什么这样红?

嘉宾主持:马世芳

嘉 宾:周云蓬 MC仁

时间:9月11日 19:00-21:0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C4创意空间

主题:吃,到底是什么东西?

嘉宾:欧阳应霁

时间:9月11日 19:00-20:3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二层

9月12日

A3主题论坛

主 题:时代的青年还是青年的时代?

特约主持:梁文道

嘉 宾:舒国治、许知远、刘 瑜、张铁志、骆以军、罗永浩

时间:9月12日 9:30-12:0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B5人文空间

主 题:三城记:老上海、老台北、老北京

嘉宾主持:小宝

嘉宾:舒国治、王军

时间:9月12日 14:00-16:0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C5创意空间

主题:善意,反对“设计”

嘉宾:杭间

时间:9月12日 14:00-15:3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二层

B6人文空间

主 题:权力及其限制

嘉宾主持:易中天

嘉 宾:吴思、贺卫方

时间:9月12日 16:30-18:3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C6创意空间

主题:不要想到创意

嘉宾:陈丹青

时间:9月12日 16:00-17:3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二层

理想国年度文化沙龙2011按类别活动安排

【主题论坛】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A1 主题:世界向中国开放还是中国向世界开放?

时间:9 月10 日9:30-12:00

主持:梁文道

嘉宾:张信刚、葛兆光、易中天、熊培云、资中筠、白岩松

A2 主题:民国是历史还是现实?

时间:9 月11 日9:30-12:00

主持:梁文道

嘉宾:张鸣、小宝、杨照、杨奎松、马世芳、陈丹青

A3 主题:时代的青年还是青年的时代?

时间:9 月12 日9:30-12:00

主持:梁文道

嘉宾:舒国治、许知远、刘瑜、张铁志、骆以军、罗永浩

【人文空间】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地下二层

B1主题:改变教育现状的动力在哪里?

时间:9 月10 日14:00-16:00

嘉宾主持:杨东平

嘉宾:朱永新、梁晓燕

B2主题:故事该如何说下去?

时间:9 月10 日19:00-21:00

嘉宾主持:史航

嘉宾:骆以军、葛亮

B3 主题:底层关怀与中国乡村社会

时间:9 月11 日14:00-16:00

嘉宾主持:张铁志

嘉宾:郭于华、熊培云

B4主题:歌儿为什么这样红?

时间:9 月11 日19:00-21:00

嘉宾主持:马世芳

嘉宾:周云蓬、MC 仁

B5 主题:三城记:老上海、老台北、老北京

时间:9 月12 日14:00-16:00

嘉宾主持:小宝

嘉宾:舒国治、王军

B6 主题:权力及其限制

时间:9 月12 日16:30-18:30

嘉宾主持:易中天

嘉宾:吴思、贺卫方

【创意空间】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二层

C1创意空间

主题:改革开放时代的中国建筑学:1978-2010

嘉宾:朱涛

时间:9月10日 14:00-15:30

C2 主题:Behind The Cover

时间:9 月10 日19:00-20:30

嘉宾:聂永真

C3创意空间

主题:再少一点:书籍设计的克制与约束

嘉宾:朱赢椿

时间:9月11日 14:00-15:30

C4 主题:吃,到底是什么东西?

时间:9 月11 日19:00-20:30

嘉宾:欧阳应霁

C5创意空间

主题:善意,反对“设计”

嘉宾:杭间

时间:9月12日 14:00-15:30

地点:天安时间当代艺术中心•二层

C6 主题:不要想到创意

时间:9 月12 日16:00-17:30

嘉宾:陈丹青

【露天演出】

地点:前门23 号 露天草坪

D1 理想唱歌Part I

乐手:钟立风borges(博尔赫斯)乐队,张玮玮,郭龙,张佺

时间:9月10日16:10-17:30

D2 理想唱歌Part II

乐手:小河、周云蓬

时间:9 月11 日16:10-17:30


周云蓬:《中国孩子》十年记,孩子们的墓碑如影随形

《中国孩子》只是一首歌,不应越俎代庖,过多地承担法律、媒体、教育,以及每个人内心的良知所应担负的社会责任。

周云蓬 发自卡萨布兰卡 2017-12-06

十年间,我唱《中国孩子》,唱遍了中国版图内所有的省、自治区、直辖市,各种各样的音乐现场,包括港澳台,年复一年,那些悲剧渐行渐远,那些孩子们的墓碑却如影随形。摄:林振东/端传媒

最艰难、最关键的是第一句。“不要做克拉玛依的孩子”(《中国孩子》歌词见文末)有了,后面便如河水自然流淌。到最后一句,卡住了,本来写的是“大难临头让领导先走”,又改成“最后关头”,最终是“死到临头”,郁结之气,一吐为快,河流入海,这首歌成了。

2007年,我跟音乐家小河,躲在他北京“北七家”家中的地下录音室里制作我的新唱片,他一遍一遍地重新缩混,“听听这遍怎么样?”我的腿都冻麻了,一遍一遍地找错,打磨更好的音色。小河是个摩羯座工作狂,有时候我熬不住了,会上楼打个盹,或喝上几口酒,暖和一下身体,下去再看,他如面壁老僧,枯坐于电脑前——为了某一小节在纠结,原本是一个简单的吉他弹唱版本,被小河赋予了血肉、毛发。“应该加一轨低音提琴”,“应该选择交响乐队定音鼓的音色”,“还缺点什么”,“对,缺少真正孩子的声音”。我们满北京地找,找来了一些愿意录音的孩子,小的四五岁,大的七八岁,男孩女孩都有。小河像个幼儿园老师,带领孩子们做游戏,指挥他们唱“呀呀呀”,孩子们很高兴,好像在野外春游,一遍遍地“呀呀呀”,有几个孩子要更充分地进行自己的才艺表演,唱了“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让河老师录下来,还有的孩子叽叽咯咯地笑,也被河老师录了下来。这些采样都用在这首歌里。

十年前我们做唱片,完全是手工作坊式的,自己写文案、找人设计封面、找印刷厂、找压盘厂,临了自己一箱箱地把刚出厂的新唱片运回家,装进琴包,带到演出现场,一张张地交给要买的人,下面是我写的《中国孩子》内页的话:

写在《中国孩子》前面的话

蛇只能看见运动着的东西,狗的世界是黑白的,蜻蜓的眼睛里有一千个太阳。很多深海里的鱼,眼睛退化成了两个白点。能看见什么,不能看见什么,那是我们的宿命。我热爱自己的命运,她跟我最亲,她是专为我开、专为我关的独一无二的门。

某些遥远的地方,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四川有个县叫“白玉”,西藏昌都有个地方叫“也要走”,新疆的“叶尔羌”,湖南的“苍梧”,这些地名撼人心魄,有神态有灵魄,在天之涯海之角它们有隐秘的故事,殷勤地招呼我过去听。但人生苦短,我大概没有时间听所有的故事,如果今生无缘,那就隔着山山水水握一握手。

走在街上,想唱上一句,恰巧旁边的人唱出了那句歌。是什么样的神秘的力量抓住了两颗互不相识的心?音乐是游荡在我们头上的幽灵,它抓住谁,谁就发了疯似的想唱歌,可我怎么才能被它永远抓在手里?我走遍大地或是长久地蜗居一处,白日纵酒黑夜诵经,我呼喊音乐,把我从我的现实生活中拔出来,但常常落空,我只有埋头于生活里,专注地走一步看一步。音乐不在空中,它在泥土里,在蚂蚁的隔壁,在蜗牛的对门。当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当我们说不出来的时候,音乐,愿你降临。

《中国孩子》出厂了,我觉得我就像是等在产房外的父亲,喜悦、惶惶不安,隔着光滑的塑料封,一张一张地摸索着,拿回家,拉好窗帘,独自听上一百遍,大悲大喜,有时候觉得某处还可以修改得更好,可是木已成舟,不能再苛求。终究是自己的孩子,百听不厌、敝帚自珍。

《中国孩子》是我作品中唯一的每次自己听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歌,里面的深渊望下去,令我眩晕,摇摇欲坠,这不是我创造的,是我呈现的。

周云蓬是中国民谣音乐代表。9岁时失明,15岁弹吉他,19岁上大学,21岁写诗,24岁开始随处漂泊。周云蓬曾以《中国孩子》唱响现实哀歌,而这歌却在近期的报批中被禁止演唱,而中国的孩子们也正在时下数起虐儿事件中再次成为悲惨的主角。摄:林振东/端传媒


2007年的迷笛音乐节设立了民谣舞台。舞台下,观众比主舞台还多,演出者有小河、李志、小娟、宋雨喆、冬子、我⋯⋯记得是赵老大压轴,他在舞台上撒娇:我老了,唱不动了,我给你们唱歌,你们得养着我。我上台唱了《买房子》、《中国孩子》,两首歌算是一场乐极生悲。演出效果很好,一下台就开始幸福地卖儿卖女了,带的几十张《中国孩子》被抢光,上厕所的路上,还有歌迷追着求合影。

2007年10月我参加了丽江“雪山音乐节”,民谣舞台倒数第二个上场,我的最后一首歌还是《中国孩子》。音乐节主办者是谢冕老爷子,点名要听这首歌。

我在束河的某个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决定开始自己的第一次全国巡演,巡演主题就是 “中国孩子走唱中国”。

那时我没有乐队,没有经纪人,一人、一琴、一根盲杖、一揹包新唱片。丽江之后是昆明,接下来是贵阳,结识了贵州大学三名学生,他们带我吃贵阳的大排档,给我的揹包里塞了好几瓶啤酒,把我送上火车。

到桂林,我在阳朔安排了一场演出。我坐在漓江边喝酒,找不到瓶起子,用石头砸碎了瓶嘴,玻璃碴子就酒。偶遇了两个瑞典姑娘,我们一起唱英文老歌。

从桂林乘长途夜班车奔长沙。烟味合着臭脚丫子味,薰得我整夜睡不着。湖南伢子湖南妹子火辣辣的,现场爆满,还有二十多人进不来。有个妹子跟我说,她们几个女生今天约好了的,都要穿裙子来看我演出。

在武汉,我住在湖北工业大学维恩家,吃了生平第一碗热干面。从武汉坐车到宜昌,乘船溯江而上,过我热爱的三峡,上岸第二次去奉节,十年前去过的永安宫已在水下。

到重庆,我住在沙坪坝,那时老鬼的“坚果俱乐部”还没有开张,他把一个琴行改建成一个简易的演出现场。我也是第一次在琴行里唱歌,吉他弦都弹断了也不用怕。

到成都,去了“小酒馆”,地下音乐的老根据地,名不虚传。我连演了两天,第三天是李志的专场,那时候他还在成都上班,我坐在小酒馆二楼,听李志唱《梵高先生》,他把词索性改成:每个人都是装X的,还声嘶力竭地翻唱了齐秦的《痛并快乐着》。演出结束后,“小酒馆”的唐姐请我和李志吃了一顿大餐。

从成都马不停蹄地去深圳,参加“旧天堂”阿飞组织的一个音乐节,跟“美好药店”胜利会师,所记得的就是彻夜的大酒,凌晨四点给阿飞打电话叫他起床赶过来,我还没喝够。

那轮巡演,上海站最难忘,台下的人竟然能和我一起合唱《中国孩子》,好像一起排练过,网络传播音乐的威力显现出来。当时巡演的宣传主要靠豆瓣同城,每场演出,豆瓣上显示的参与人数,基本上跟现场的票房差不多。

去杭州演出时,我拜谒了西泠桥旁的秋瑾墓,把一张《中国孩子》放在墓旁的树丛中。

“《中国孩子》走唱中国”,历时七个月,途经济南、青岛、苏州、无锡、上海、杭州、西安、北京、银川、兰州、西宁、丽江、大理、昆明、贵阳、桂林、阳朔、长沙、武汉、重庆、成都、深圳、广州、南岭、厦门、泉州、福州⋯⋯共计演出四十余场,卖出唱片两千余张。

凭借这张唱片,我获得了“第八届华语传媒音乐大奖” 的“最佳民谣艺人”和“最佳作词人”, “最佳作词人”这一奖是PK掉林夕获得的。

某次黄耀明来大陆开记者招待会,记者问他最想和内地哪位歌手合作,明哥回答说要和唱《中国孩子》的周云蓬合作。摇滚师左小祖咒高度评价:老周,你也就《中国孩子》那歌还行。著名作家冉云飞把这首歌推荐给他当时十一岁的女儿听,还写了一篇长长的感言,这个当爹的也不怕把孩子吓着。老哥哥野夫曾戏言:听完《中国孩子》,我得看一周《新闻联播》才能缓过来。在巡演中,我还遇到过在克拉玛依大火中生还的一个年轻人,那个小伙子给我讲他逃出火海的故事。在某次演出现场,有位退休老干部听完这歌后义愤填膺,要举报我。

一年一年一个一个城市地唱下来,感觉这歌越唱越艰难。歌曲本身跨了两个半八度,最高音到高音C,每一次唱都是对我声带的巨大挑战,所以我会把这首歌放在演出最后,不怕唱完声带充血嗓子哑了。还有一些外在阻碍。经常有主办方演出前很难为情很羞涩地和我商量:今天不太方便,咱们别唱那首歌好吗?弄得我手足无措,也不好刨根问底打听人家到底哪儿不方便。

2017年香港国际诗歌之夜的主题是“古老的敌意”,周云蓬在台上演唱《中国孩子》,气氛悲凉。摄:林振东/端传媒


十年间,我唱《中国孩子》,唱遍了中国版图内所有的省、自治区、直辖市,各种各样的音乐现场,年复一年,那些悲剧渐行渐远,那些孩子们的墓碑却如影随形。

1994年12月8日,新疆克拉玛依友谊宫发生恶性火灾事件。火灾造成325人死亡,132人受伤的惨剧,死者中288人是学生。

2003年6月4日,长年吸毒的成都妇女李桂芳因偷盗被抓,后被送去强制戒毒。然而,因办案民警的冷漠和玩忽职守,据说李桂芳被抓后,曾多次极力哀求抓她的人去救出被关在屋里的无人陪伴的女儿李思怡,但都遭到拒绝,最后只是简单的通过电话进行联系,在戒毒所里求助时同样没有给予答复,其家人及邻居也都未接到通知,导致其3岁幼女李思怡被困家中活活饿死。

2005年6月10日下午2时许,黑龙江省宁安市沙兰镇沙兰河上游局部地区突降特大暴雨。引发特大山洪,河水漫堤淹没了沙兰镇中心小学和大量民房,受灾最严重的是沙兰镇中心小学,校区最大水深超过2米,当时正有351名学生上课,因而造成了死亡117人的重大伤亡(其中小学生105 人)。

很多人在网上留言,问能否续写《中国孩子》,后来的三聚氰胺毒奶粉案、假疫苗案、校车事故、杨改兰事件、邢台洪水⋯⋯可否把它们写进去。《中国孩子》只是一首歌,不应越俎代庖,过多地承担法律、媒体、教育,以及每个人内心的良知所应担负的社会责任。一首歌,野心太大,用力过猛,容易沦为苍白、愚蠢的宣传口号。而在我看来,宣传口号似的表达是另一种暴力和伤害。

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在网上搜索,很多音乐平台上的《中国孩子》已经消失,有人不愿意听到这种不协和音。其实只要我们的孩子不再出事了,不再有什么幼儿园虐童,人们自然而然地会觉得这首歌杞人忧天、危言耸听,慢慢忘了。到那时候,我们就只会唱:让我们荡起双桨,是谁给了我们幸福的生活。说起《中国孩子》,就像在谈一则古老的暗黑童话,那些可怕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吗?那是他们编的,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的。快睡吧,宝贝,再闹我给你唱《中国孩子》了: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饿急了他们会把你吃掉,还不如旷野中的老山羊⋯⋯

2017年2月26日写于大理

2017年12月4日修改于卡萨布兰卡

中国孩子

周云蓬


不要做克拉玛依的孩子,火烧痛皮肤让亲娘心焦

不要做沙兰镇的孩子,水底下漆黑他睡不着

不要做成都人的孩子,吸毒的妈妈七天七夜不回家

不要做河南人的孩子,爱滋病在血液里哈哈地笑

不要做山西人的孩子,爸爸变成了一筐煤你别再想见到他

不要做克拉玛依的孩子,不要做沙兰镇的孩子,

不要做成都人的孩子,不要做河南人的孩子,

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饿极了他们会把你吃掉

还不如旷野中的老山羊,为保护小羊而目露凶光

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爸爸妈妈都是些怯懦的人

为证明他们的铁石心肠,死到临头让领导先走……

原文:《周云蓬:《中国孩子》十年记,孩子们的墓碑如影随形》 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171206-culture-chinakids/?utm_medium=co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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