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平
張潔平

希望探索媒介的各種可能,也希望做個一輩子的記者。Matters站長。

Matters日記1: ___ matters?從問對問題開始

在Matters之前,我做過12年新聞人。做過新聞週刊的記者,像書一樣策劃專題的月刊副主編,也做過獨立記者,自己做題,選擇不同的媒體平台刊登。參與創辦過兩家「新媒體」,一家是ipad版本的電子雜誌,一家是網絡原生新聞媒體。

這12年的前10年,我都孜孜以求同一件事:做出好新聞,做出好內容。「好」,是受古典新聞理想影響的那種好:關注公共利益;有倫理地報導事實,帶來信息增量;基於正確的問題意識建立分析框架;講好一個故事,讓它有溝通公眾的能力。這10年裏,互聯網技術帶來信息世界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作為內容生產者的我,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內容傳播載體與表達工具的變化上。沒人看紙了,就把內容放在網上,謂之新媒體;脫離了印刷的束縛,講故事的方法,就可以引入影、音、動畫、互動網頁,謂之全媒體。無論環境怎麼變,反正內容為王,做好內容,自然有品牌和讀者,有了品牌與讀者,自然有廣告收入。這是一個新聞人的簡單心思。

直至最近2年,因為角色轉換,我第一次有機會介入媒體行業普遍而痛苦的經營困局,並因為身在局中,才真切理解了今天信息世界仍在急速變化的新秩序,和「做好內容」在這個秩序中的真實(可憐)位置。回頭再看,「做好內容就自然有了一切」的簡單想法,就好像是在沙灘上建造高樓,在某一個定格畫面看來很美,卻因為忽略了沙灘這個最大的真相,而難以持續,岌岌可危。

沙灘是什麼?在今天,它是被「社交網絡+用戶行為數據收集+演算法推送內容」的平台型產品主導的信息秩序。它釋放了每一個普通人發言、互動的能量,又在廣告經濟的驅動下,以「多人看就是好」的流量邏輯,對這些內容進行篩選、排序,以吸引用戶,同時,用戶在這裏停留的行為數據,被交換給廣告商做精準投放,令平台利益最大化。

這一秩序構成了今天互聯網信息世界的基礎層,信息極為豐富,但也平庸。在這一秩序中,優質內容因為其高成本,和難以符合廣告所要求的高流量標準,它的價值與價格往往難以匹配,不容易持續生長,創作者也很難在市場邏輯中,獲得相應的回報。

並非沒有倖存者。在小而美的產品維度上,內容生產者們找回「付費訂閱」這一古老的商業模式來突圍。以網絡為陣地的嚴肅媒體,大多開始探索付費訂閱的道路。而比媒體更有針對性的教育類、專業型內容,在中國大陸直接被吹上了「知識付費」的風口。

但為什麼不能再進一步,嘗試改造沙灘呢?怎樣讓好內容活下來,可持續地生長下去?怎樣給創作者以回報?這些問題,若不從改造沙灘這個「基礎層」入手,便很難真正回答。對我來說,另一個更重要的理由是:如果不喜歡將內容化約為流量經濟的一個低成本入口,如果不喜歡以點閱率論成敗,如果那樣在意內容生態的品質與多元價值,那麼,為什麼要把制定規則的機會讓給Facebook和今日頭條的工程師們呢?為什麼不更積極地參與到商業與技術實踐中,把我、我們所在乎的價值,帶入到秩序和商業模式的設計中呢?

這是我離開端傳媒,和夥伴們創立Matters的初衷。

Matters意為重要、在乎,也是內容的原材料。____ matters? 空格裏可以填news,可以填journalism,也可以填content。對我們來說,第一個應該問的問題是,A New Order Matters.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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