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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集|世间所有事情都有它的意义,包括404

野兽按:墙内总有野草冒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今天在这里开一个野草集,收集墙内自由生长的野草文章。

1.

世间所有事情都有它的意义,包括404

寻瑕小姐姐 寻小瑕的解忧杂货店 2020年3月12日

中文世界的舆论场,从未有过如今日一般,外表整齐划一,内里四分五裂。

和平年代,看一篇说真话的文章都要“惊心动魄,一字千金”。

01

2月6日,李医生用生命吹响最后一声哨,朋友圈刷屏点燃蜡烛,待以国葬之礼。

需要平民英雄、需要情绪出口、需要问责追责的民意把他捧上高高的神坛,他的逝去在整个疫情的进程中被赋予了符号化的象征意义。

那一夜,连他确切的辞世时间都出现了多个版本,很多人回忆起《新闻编辑室》(Newsroom)里的经典一幕:

“医生才能宣布他死亡,新闻不能。”

汹涌的民意几乎在一夜之间退潮,奔赴武汉的调查组至今没有结论,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在他的微博下写日记,平淡无奇的一段段日常,垒起了互联网的哭墙,藏着无数人的缅怀、善意、感念和悲伤。

更多的人,可能已经忘了。

02

2月19日,历时八年的“大家”公众号被注销,PC端界面也清理得白茫茫一片。那么多作者八年来的作品荡然无存,文字向来比病毒消亡得更快、更早、更彻底。

大家死了,剩余价值下架了,三联凤凰谷雨财新被约谈了,新闻实验室在钢丝绳上摇摇晃晃。

新闻专业主义的阵地被插满红旗,充斥着“战狼式写手”和“正能量写作”。

03

疫情引发的全民关注和巨大流量,原咪蒙系团队化身“青年大院+野火青年+姨母来了+地球上所有夜晚”的新媒体矩阵,卷土重来。

左手写《没有澳洲这场大火,我都不知道中国33年前这么牛逼》,右手写《为了感动我们,官媒有多拼?》,还要腾出一只手写《疫情中的日本,不全是你想象的那样》。

左手“粉红”,右手“愤青”,第三只手“理中客”,左右逢源,里外通吃。连化作箭垛的咪蒙都自愧不如。

各路大V现身,痛斥青年大院系抄袭洗稿的素行不良,歌颂灾难的丑恶嘴脸。

2月27日,咪蒙回应“青年大院”等矩阵号,与咪蒙没有任何从属、股权关系,同时称“这一年,我学习、自省,业务也已经转型”。

自觉转型的咪蒙已经在上一轮净网行动的风暴里湮没,但是深得其精髓,进化得更为全能的青年大院系依旧招摇。

没有一线调查团队,没有严谨客观的叙事报道,没有理性中立的观点立场,裹挟着丰沛而盲目的情绪,开着新时代对冲写作的联合收割机,奔袭在韭菜的田野上,追赶在羊群的草原里,马达轰鸣,只为流量而已。

2月28日,有消息称“青年大院”被阶梯处罚,目前,“青年大院”及其矩阵号均已无法在微信中被搜索到,但已关注用户仍可正常打开阅读。

2月29日,原南方周末记者方可成,宾夕法尼亚大学传播学博士,运营的“新闻实验室”因为下场手撕青年大院,被禁言。方可成曾说:

“我有一个梦想,人人获得优质信息。”

在新闻实验室“防失联”的邮件里,他这样写道: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次疫情都是一次重要的反思时刻:我们应该坚守住那些价值,我们应该建设一个怎样的社会,我们应该怎样与彼此相处。”

04

3月6日,发布作家方方武汉日记的公众号二湘的空间,在屡次围追堵截中,从六维、七维一路升级到十一维,某一周共发布7篇日记,5篇被404,1篇被禁止收藏转发,唯一幸存的一篇,主要内容是买菜。

方方在微信被一再封杀,微博关了又开,朋友圈里只剩下转发时标题的残骸《记住,没有胜利,只有结束》...

唯独在财新的专栏里,躲在重重的付费墙后,才能看到每篇文字的原貌,但饶是刚硬如财新,依然是不能转发,不能分享。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长于大院的家族庇荫,游刃有余于体制内外的胡舒立,财新能否如今日般敢于挑战禁区,敢于仗义执言,亦或是如大多数行尸走肉的“传统媒体”,或吹拉弹唱,或噤若寒蝉。

3月7日,编剧六六奉命赴武汉挖掘抗疫故事。3月9日的六六日记里,导语赫然写着“幸亏我来了,再不来素材都没了,宣传能进驻的时候,基本都到了收官时刻。”

这段“幸亏”的言论旋即被舆论猛烈反扑:千万人沉重的苦难变成了轻飘飘的素材,收官时刻需不需要为了宣传进驻再推迟几天?

3月7日,在此次疫情报道中频频爆出神操作的长江日报再次出击,继《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残忍的》之后,“开展感恩教育”刷屏,该内容旋即被删除,同步刊发此文的“武汉发布”“凤凰网”等公众号也同时删掉了报道。

耐人寻味的是,凤凰网在删掉此文的“404”现场,留下了鲁迅先生的名言:

“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

05

3月10日,人物杂志社专访武汉抗疫一线医生的文章被删,创下微信公众号历史上一件堪称“大型集体行为艺术”的里程碑事件,无数公众号自发启动接力,截图、拼音、二维码、条形码、音频、摩斯密码、数十种外国语言、谱成歌曲......

无数世界名著用了十几年都没有做到的壮举,此文只用了一天就实现了。

在一片中文的土地上,一篇无处容身的文章,幻化成了无数文字语言形态的版本,全网流传,微弱的鸣响在黎明前的暗夜,绵延不绝。

06

鼠年的春节,诗人牛皮明明写了一篇文章《80年代人的生猛,是现在年轻人不曾有过的叛逆》,缅怀逝去的80年代,那些摇滚的、诗意的,自由的,独立的,充满生气的、一无所有的果决勇敢。

当时,各行各业都准备投身一场新生的浪潮,朝气蓬勃,大家都觉得只要好好做事,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个时代,快车道在发展中频频切换,一切似乎已经真的变好,只是没有人会在闲聊时再提及“文学”“诗歌”“新闻”,“理想”变成油腻中年大叔哄骗小姑娘的套路,“情怀”则是带货的众多姿势中,较为优雅的一种,所有人张口闭口都是“房价”“股票”“工作”“焦虑”...

那些阳春白雪在纸醉金迷面前一文不值,那些寥寥数语就可以打动人心的力量被红黑交织的流量爽文轻易瓦解。

热搜上是孙杨是巨婴还是被冤的争论,是肖战粉丝与同人网站的互撕,是莫名其妙的“冠状君”“阿中哥”“叉酱”...

社会阶层笼罩在“大萧条将至”的恐惧中,和“风景这边独好”的迷之自信里,矛盾不已。

时代不是掉落了一粒灰,明明蒙着厚厚的尘

07

六十年代,鲍勃迪伦在《答案在风中飘》中追问:

白鸽要飞过多少片海洋,才能在沙丘里安眠?

炮弹要多少次掠过天空,才会被永久的封禁?

一个人要长出多少双耳朵,才能听见四周的哀鸣?

一边是调查记者的名存实亡,寥若星辰,一边是自媒体的观点极化,野草丛生,人们感慨着信息茧房带来的自我强化,和搜索已死下的内容芜杂,几乎要扪心自问,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尖锐的批评,那么不盲目的清醒,和让人疼痛的真相吗?

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若举目皆是赞美,则自由无意义。

如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风暴中心的这一场404,很快就会散去,但那呼啸而过的哨声,曾为你我而鸣。

2020年3月4日,武汉一个穿著保护衣的人。图:Feature China/Barcroft Media via Getty Images


燕梳楼:论一名记者的自我修养

燕梳楼 2020-03-14

作者丨燕梳楼

(一)

20年前,好莱坞拍了部电影。

名字叫《记者的良心》。主人公约翰是一名报社记者,当有人秘密向他提供一个名人谋杀人的线索时,他欣喜若狂。旨在通过这篇独家报道咸鱼翻身。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不是幸运之神的眷顾,而是命运翻船的开始。不仅案件错综复杂,还卷入了巴勒斯坦反叛军的漩涡。

生死存亡之际,他能否坚持一个记者的良心,把真相公之于众?

当然,我们今天不是来讲电影的。我们是来讲良心的。

前几天的时候,有个女记者获了个奖,叫“巾帼奋斗者”。应该说这个奖含金量还是很高的,因为这一批同时获奖的,还有一名被追授的医生。

他的名字叫李文亮。

“造谣者”和“辟谣者”同时获奖,

一时还真让人有点转不过弯来。

(二)

她的颁奖词大抵是:

投身武汉抗疫一线,两个多月写了200多篇的新闻,90多篇内参。

仅看数量,平均1天5篇,够高产更辛苦的,得这奖,该。

如果不是她在新闻发布会上夸夸其谈,自我感动。这个奖颁给张君李君丁君其实都一样,吃瓜群众鼓个掌也就过去了。

偏偏她的嗓门太高,历数战绩,数度落泪,引发观众极度不适。

人们并不确切知道,她的这200多篇新闻,90多篇内参写了什么,对此次疫情产生多大影响,发挥多大作用。

人们只知道,她写过一些事后证明很不严肃、很不负责、悖离真相的虚假报道。其中的三大名篇是:

2019年12月31日,《发现的多例病毒性肺炎,未发现人传人现象》。

2019年12月31日,《实地探访华南海鲜市场,店铺多数正常营业》。

2020年01月01日,《8人因网上散布“武汉病毒性肺炎”不实信息被依法处理》。

之前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武汉训诫几个吹梢人,怎么就上了央视新闻了呢?原来跟此君有关。

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记者也不是神,专家都能认知偏差,又怎么苛求一个记者呢?

问题是,后来事情发展的有点超出想象,不仅篇篇“失实”,而且还给国家造成巨大损失,3000多人含恨而去,14亿人为此买单。

不追究责任已经万幸了,

怎么还好意思出来领这个奖呢?

(三)

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

要是我,就很不厚道地让主办方把奖悄悄邮回来也就算了。绝不会为了出个镜把灵魂都出卖了。

既然如此,我就问几句:

第一,2个月近300篇文章,平均第天5篇,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做过记者,我太清楚一篇稿子从立意到采访到成稿过程之艰辛,往往一篇大稿子要经过一周才能出手,小消息、小特写最快一天也就一篇吧。

可能是我水平不行,能否请你传授一下经验?

第二,写了90篇内参,都写了什么?起到了什么作用?

大家都知道,内参的份量很重,是为上级领导提供决策的信息来源和重要依据。但为什么这两个月,疫情如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除非,你写的没有一篇有用,甚至是失实的,误导了上级决策方向。

第三,你说抗击疫情是没有硝烟的站场,你要用手中的笔和镜头为武器,向世界大声讲述战役的中国故事,李文亮就是你所谓的中国故事么?

李医生虽然还没有真正纠错,但国家追授他为全国抗疫工作先进个人,实际上也算默认了他“吹梢人”的壮举,对此你避而不谈,是觉得他冤枉了还是你冤枉了?

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奖照拿,牛照吹。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

(四)

本来嘛,各为其主各敬其事,在其位谋其政,这都可以理解的。

很多事情自己知道也就行了,本人也是记者出身,如何张冠李戴巧加大名的我也会。

也不苛责你非得要向真相道歉,要向为此死去的冤魂道歉,但你得有最起码的职业愧疚。

吸取教训,今后更严谨、更深入的采访报道就是了。

你后来采写一线医生、快递小哥的感人故事,不也是挺好么?

如果你真的良心未泯,就该拒绝这个奖,至少不去领这个奖。即使最后却之不恭,至少发表获奖感言时,也应该说一句:

这么多人在这场疫情中禁足、流浪、倒下,作为一名记者,没有把最真实的声音及时传递给社会,这个奖,我受之有愧!

因为你真的配不上这份荣誉。

但最后你还是为名所误,不惜自毁人设,把自己竖成了人肉靶子。

人们反感的不是你为谁唱赞歌,而是你总不说人话。

这才是你被全网吐口水的问题所在。

(五)

曾经,记者是一个时代的正义。

无论是三聚青胺,还是地沟油事件,或是推进恶法取消的孙志刚事件,记者都是宁豁一身剐也要寻求真相为命请命的勇士。

那时的记者,称得上是无冕之王。

可是现在还有多少这样的记者?全国75万记者中,真正的调查记者竟然不足百人。这不能不让人感叹,属于新闻人的时代真的没落了。

板子仅仅打在此君身上,怕是既不疼也不痒。因为还有成千上万的张君李君在路上。

原新华社社长郭超人曾说:

笔下有财产万千,

笔下有毁誉忠奸,

笔下有是非曲直,

笔下有人命关天。

说的就是记者的笔要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

2003年非典的时候,那时的媒体还是有些看头的。南方日报、羊城晚报、广州日报,三大报业集团之间,平时虽然竞争激烈,但关键时候都选择了说真话。

2月15日,广州日报发表评论《百姓知情,天下太平》。

随后,羊城晚报、南方都市报、广州日报、南方日报等主流媒体纷纷跟进,学医的记者廖怀凌冒着生命危险,深入病房采访报道,累到晕倒。

后来,这篇题为《不怕被传染,猛料在一线》的雄文,真实地震撼了读者。

正是这些“不太听话”的媒体,引发国家高度重视,为后来的防控非典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六)

那么,此次疫情中的荆楚媒体表现又如何?

面对日本的“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你怒怼网友说奥斯维辛之后中国就没有诗。

接着更是笑料百出,呼吁给市长暖心、歌颂刚流产后上一线的90后护士,把遗言掐头去尾。

既没有良心,也没有人性,只有捧不完的臭脚。

好容易有个张欧亚的记者站出来,呼吁武汉赶紧换帅,还得被迫道歉。

真实,是新闻的生命。这是每一个记者入学的第一课。但我们现在版面上的水份有多少?如果真的还有几分媒体良心,会一再误导公众,一再错失防控良机吗?

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

作为一家优秀的媒体,不仅要懂政治,更要懂业务,有底线。知道什么是大是大非,什么是家国大计,只要把握好分寸,拿捏好尺度,就能做到帮忙不添乱。

也由此可见,这位女记者的90篇内参,都写的什么玩意了。

但不过此次疫情中也有几家媒体让人心怀敬意,财经、财新和三联,都勇敢地坚守着媒体的良心。30元一份的《财新周刊》,一度卖到88元。

那不是一本杂志的价格,而是人心的向背。

伦理学认为,良心可分为个人良心、职业良心和阶级良心。而一个媒体记者,三个良心都要具备。

这就是一名记者的自我修养。

PS:真的抱歉,由于近一半的汉字都成敏感词了,所以不能说的很具体,大家凑合看吧。如果大家觉得实在看不懂,我就只有辞去楼主一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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