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蓓：美国驻华大使洪博培的中国故事|旧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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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17-08-25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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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驻华大使洪博培的中国故事

作者:钟蓓 来源:周末画报 [574期 A24] 更新日期:2010-01-25

毫无疑问，洪博培是最有中国情结的一位美国驻华大使，不仅因为他还是犹他州州长时就把中文列为“战略性外语”，而且因为10年前他特地收养了一名中国女孩杨乐意。在接受我们采访时，幽默的他总会不时秀一下他流利的中文，那句出自周恩来总理之口的“互相帮助、互相学习”现在快成为他的口头禅了。

你希望我们怎么配合你？取掉领带？还是戴着？”洪博培（Jon Meade Huntsman, Jr.）问正在摆弄照相机的《周末画报》编辑总监刘香成。

“拿掉吧，我想这样更自然。Gracie可以站在这个软椅子上，你和你的太太请低一些头。来，笑一个。”

Gracie May，洪博培夫妇的第六个孩子，中文名杨乐意，扬州孤儿院是她的领养地。

“Gracie，你可以亲一下爸爸。”小姑娘快乐地把一个口红印“画”在洪博培的脸颊，然后迅速用手擦了擦。这个微小的动作表明，她知道父亲的形象必须是庄重、得体的。

“哦，不用擦，我可以留着它。”也许是因为这个采访是一天将尽时最后的公务，洪博培保留了女儿的唇印。

镜头前的洪博培果然是个老手，美国媒体曾戏称他为“拉拉队长”。在他的全力配合下，刘香成顺利拍下了一系列的这位新任美国大使的温馨家庭照。

自从洪博培于今年8月走马上任美国驻华大使一职，想专访他的国内媒体不计其数。12月初，洪博培携中国养女杨乐意回扬州寻根的决定，让我们顺势逮到了这个难得的专访机会。

我们对洪博培的采访分成几次，最先安排在他下榻的扬州迎宾馆8号楼。这座弥漫着江南气息的建筑里，气氛轻松、愉快，随行人员没有将我们的采访局限在会议室，拍照的地点选在酒店的一间卧房内。

在8号楼的回廊，我们找沙发坐下，大多数时候，只听见洪博培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回荡。他的太太玛丽·凯（Mary Kaye）、Gracie May偶尔补充。洪博培的3名随行坐在不远处，或发短信，或闭目休息。洪博培不回避问题，但措辞谨慎，不时还秀一下自己的中文，那句出自周恩来总理之口的“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已快成为他的口头禅了。

“Gracie是中美交流的大使”

相对而言，洪博培算是最受中国媒体关注的一位美国驻华大使。这不仅因为他是来自一个强国的大使，更因为他与中国结下的不解情缘—早在10年前，他已成为了一位中国孤儿杨乐意的养父。洪博培被奥巴马称为“中美两国间深厚的纽带”。洪博培本人则把Gracie May看做“中美交流的大使”。

10岁的Gracie的中文不太流利，她的言行举止还保留着中国人的含蓄、矜持。现在她在北京乐成国际学校上学，同学来自世界各地，有几个中国同学也来自收养家庭。洪博培夫妇希望把Gracie培养成一名世界公民。“我们不希望某一种力量主导她的成长，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多方的影响。对她来说，了解中国和了解美国同等重要，她不仅要懂中文也要懂英文。而且她还应该了解印度、拉丁美洲……我们会尽力让她接触多元文化，学习多种语言，使她有能力适应将要面对的世界。”洪博培说。

Gracie和小妹妹Asha已经去过印度好几次。Gracie有不少印度朋友，她在印度寺庙里得到过祝福。为了成为合格的世界公民，Gracie曾在印度的大使馆学校读书学习。

不过，洪博培还是希望Gracie记住她的根在扬州，在中国。12年前，怀着第3个孩子的玛丽·凯对丈夫说：“我仍然想收养一个中国女孩！”尽管没有立刻实现，这个念头却在洪博培一家扎根。每当他们看到亚洲小女孩，不自觉地就想起收养孩子的事。1999年5月19日，犹他州Solix城，一家叫Cafe Molise的意大利小餐馆。洪博培、玛丽·凯、长女玛丽·安（Mary Anne）的家庭会议，大家正式决定从中国收养一个女孩。

“你打算给孩子起什么名？”玛丽问。“Gracie May怎么样？May是5月，纪念这个特别的日子。”想起当年，洪博培为自己能实现愿望由衷高兴。“这一切就像命中注定！”玛丽说。1999年11月30日，洪博培一家从江苏省扬州孤儿院领养了Gracie May。孤儿院的孩子都姓“杨”，Gracie在菜场被发现时，脸上挂着笑，于是她被取名“乐意”。去了美国后，Gracie在犹他州盐湖城的小学读书，享受她的童年。家中，她排行老六。上面五个哥哥姐姐是洪博培夫妇的亲生子女，印度女孩Asha最小，她是洪博培夫妇收养的另一位孤儿。玛丽特地为Gracie准备了中式童装，但晚上让她听莫扎特的音乐入睡。

这是一次挣足印象分的回访。在扬州孤儿院的工作人员看来，小女孩过得很好。最初照顾她的周仪妈妈说，他们的小乐意变漂亮了，比走时秀气不少。她得知Gracie要回来看看，连夜为她绣了一个抱枕，画面是一簇兰花，寓意如意吉祥。“她就像我嫁出去的女儿，今天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周妈妈喜极而泣。

第一位跨党派的驻华大使

10年前，洪博培决定收养Gracie时，估计也没想过自己日后会成为备受关注的驻华大使。其实，恰是洪博培那颗包容之心，成全了他成为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民主党执政下的共和党籍驻华大使。

今年8月，多年沉寂的美国使馆在阳光里敞开大门。性格开朗的洪博培正式来华上任，第一场记者招待会充满笑声笑语。他展示自己的中文，很自然地让妻子和女儿们（包括他收养的中国小女孩Gracie May和印度小女孩Asha）参与其中。他讲话时，小Asha一直在拍打他的话筒架。前任大使雷德在华8年，没有给北京留下多少印象，洪博培一家子初来乍到，却迅速赢得不少好感。

洪博培与中国最早的渊源其实可以追溯到1971年。当时，洪博培的父亲担任尼克松的特别助理，11岁的洪博培跟着父亲去白宫。当时的美国国务卿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正准备踏上一场秘密行程，洪博培帮他把公文包拎到轿车上，问他要去哪儿。

基辛格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要去中国。”

自此，中国占据了洪博培的想象。38年后，洪博培来了，比很多人预期的晚了8年。早在小布什出任美国总统时，就有人认为洪博培是驻华大使的不二人选。但因为种种原因，最终上任者是小布什的耶鲁大学室友雷德。

2009年8月7日，美国国会参议院全票通过洪博培出任美国驻华大使的任命案，洪博培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任民主党执政下的共和党籍驻华大使。民主党总统奥巴马为何提名一名共和党人做驻华大使？据美国《Newsweek》讲述的故事颇不寻常：今年春天，奥巴马的竞选幕僚长David Plouffe称，面对2012年的总统竞选，共和党内唯一让他“有丁点儿不安”的人选，正是洪博培。很快，眼看就要组建总统竞选班子的洪博培被奥巴马请到白宫，问他是否愿意去中国。共和党战略专家戏称：这一招是“把你的朋友拉近，把你的敌人放到中国”。但是洪博培无力抗拒这个“圈套”，他后来开玩笑道：“我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建椭圆形办公室（总统办公室）了，那间屋子里没人可以说‘不’。”

来自加州帕罗奥多市的洪博培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他的父亲老乔恩·M·亨茨曼是全球最大的化工企业亨茨曼集团（Huntsman）创始人，名列全球第47名富豪。作为长子，洪博培跟随父亲四处奔走。19岁（1979年）那年，他以摩门教徒的身份去台湾传教。

“当你陷入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你需要强迫自己学习新的语言。”洪博培说。拓宽心智、开阔眼界，从全球化的角度看问题，唤醒了洪博培的全球化意识。除了中文，台湾之行收获颇丰。

“1979年的台湾还处在蒋经国时代的戒严状态。1980年代我去台湾时，像《Time》、《Newsweek》……每期都有被红铅笔圈掉的图片。”刘香成说。

“是的。我记得当时我买报纸时，很多文章被剪下来。我买过一本基辛格的《我在白宫的岁月》，书中与中国大陆有关的内容和图片全部被拿掉了。”洪博培回忆。

10年后，因为生意原因，洪博培一家再次来到台湾。蒋经国已经去世，台湾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解除戒严、开放报禁、李登辉当选、蒋介石的夫人宋美龄女士从纽约回来……这些洪博培都亲眼目睹。从他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有趣的政治变化过程。

2004年，洪博培带着一腔“中国情”成为犹他州州长。其间，他把中文列为“战略性外语”，促使犹他州成为通过立法在公立学校开设中文课的美国第一州。也难怪奥巴马认为除了洪博培，他无法找出第二个“更能胜任这份工作的人”。对于洪博培，出任驻华大使不是个轻松的决定。这不仅因为去年11月他以高票支持率连任，也因为七成居民都是摩门教徒的犹他州是共和党获得总统选票的宝地。

“亨茨曼是那种将国家放在党派利益之上的人”，而且“随时准备为国家做出牺牲”。“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亨茨曼已经显示出他具有超越旧的意识形态和陈腐观念的决心。”奥巴马评价。

接受驻华大使一职的任命是棘手的。对于华盛顿，中国今天的崛起是不容忽视的事实，想要有成效地处理任何国际事务，华盛顿都需要争取北京的支持。这不单是指朝鲜问题、伊朗问题、全球气候变化、绿色清洁能源运用等全球性议题，更包括两国密切关联的经济议题。

“过去，美国在舞台上，中国不在，我们没有全球性利益的交汇，美国是孤独的超级大国。一旦当我们都站在国际舞台上了，我们立刻有了可以分享的兴趣点，比如环境问题、经济发展、地区安全等。今天的中国在国际事务中扮演了更多的角色。作为大国，美中两国当然很快就有了共同利益，可以一起去做些事。”“在经济领域，人民币一直是最重要的议题。”“在某些问题上，美国绝不会倒向贸易保护主义，然后很快关闭谈判。我们一定要很清楚地明白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洪博培接受专访时说。

不论是抱枕、扬州人以鼓阵迎接贵客的方式，还是当地官员赠送的瓷器花瓶，一切都是中国式的传统、中国人看重的“礼尚往来”。不久前奥巴马总统访华时宣布，在未来的4年时间内送10万名留学生来中国学习。而洪博培更是在前一站的南京大学，与留美学生见面座谈。像奥巴马一样，面对媒体时，洪博培带来了精心准备的回答，虽然包含着美国的价值观，但听起来温和。他抓住一切可能的亮相机会，对中国文化和历史表达必要的尊重和向往。

今年洪博培在印度古吉拉特（Gujarat）收养的女儿Asha已经3岁。收养Asha的决定不仅是因为他的家庭“有能力再接纳一名成员”，或者夫妇俩有“不分国界、民族、种族、宗教的人道主义精神”，而是由Asha延伸出的纽带极有可能是另一个精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