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無業___你值得被全世界討厭

我本來就是個適合被全世界討厭的人了。

我被全世界討厭，不足為奇。

整個3月我都在線上家教及接案的夾縫中求生存。

2月開始的線上家教，在3月變得忙碌，沒有教過書的我，一下子面對許多不同程度不同目標不同科目的學生，備課的時間跟焦慮恐慌的時間重疊，每次在鏡頭前表演，都像個獨角戲的小丑。我不輕易承認自己的過錯，拉不下臉面，死硬強撐的樣子，多次被學生或學生家長戳破，我從小丑變成離開海面的小丑魚，不停覺得自己該死討厭，但還是張大嘴巴想要呼吸。好險我的輔導員跟我說，你不需要急著向全世界展示你有多會教書，然後給了我一些指導，讓我慢慢穩定。

我終於開始體悟到，原來在美劇裡面，有人說：It's not your fault. 表示這真的不是你的錯。那不是一句因地制宜且無關緊要的裝飾，是真的，不是你的錯。被幾個人討厭，不是你的錯。被全世界討厭，不是你的錯。輔導員接二連三的說，老師本來就不是十項全能，老師也會教錯，這不是你的錯；如果學生跟你的時間無法配合，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勉強自己犧牲健康去配合；家長覺得你教得很差勁合不來，這不是你的錯，孔子早就說過因材施教，也能因教施材。

3月接了一個編輯的案子，是一本不厚的紀錄冊，我的功能是緩衝劑，艱難的流進各個村莊的邊界縫隙，阻止他們互相攻打別人的村莊，完成每日任務，提升等級然後合成這本記錄冊。在每個村莊的叫囂侵略下，受傷的都只是野草。這個案子打從一開始就不難，難的是合作的各方都不合作，比我這個神經病還要神經病(真正的病人覺得委屈)。我真的覺得他們好煩，我只想好好做事，在一群瘋子中要怎麼保持正常？我幾乎天昏地暗的為他們工作，都是在做一些不必要的解釋跟溝通，一直把他們打開的天窗關上，一手接住對方甩過來的黑鍋，再一個迴旋轉身把鍋退還，惹得一身腥。我雖無愧於心，但我的種種努力都成為別人討厭我的下酒菜。

他們大可在業界大呼小叫聲張他們的正義，所有的正義需要建立在「不義」的犧牲品上，我被推上祭台成為魚肉。他們很了解西瓜要選大邊，站隊只為了把樹木藏在森林裡，若說你我有哪裡不同，那就是命運。憂鬱症患者的命運不是被人討厭，而是努力的人會「成功被人討厭」，塑造出憂鬱至死的命運。

你知道嗎？我不想，在你們的獵場裡裝做一隻乖巧的小白兔來延遲無法避免的死亡。

「就算聽話也改變不了什麼。」

2019年的韓劇「金牌救援」，其中主角說的話一直刺進我的心裡。

球隊經營者問他為什麼這麼不聽話？

我細數我從大學畢業出社會後的每一段職場經歷，都是慘淡收場。如同這齣韓劇裡主角所說：我的聽話，只是換來更多的剝削跟理所當然，理所當然的被剝削、理所當然的被貶低、被討厭。

要是聽話？會有什麼不同嗎？我一直在聽話，我做一隻舔狗，我就只是一隻狗。為什麼那些不聽話的人，都被捧在手掌心，然後過的開開心心？

4月即將到來，我即將去新的城市，笑著跳入新案子的火坑。某個周末把案子談到手後跟當地的朋友約出來見面吃飯。朋友一個一個跟我提前介紹即將會交手的幾個難纏人物，朋友說：這個人你一定不能得罪，因為他跟誰有關係；那個人很會無中生有，務必注意，不要對敵；上面的人會讓你兩肋插刀且不只兩刀，千千萬萬保護自己。太多提醒，我聽的疲憊。我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我不能不踏進他們規定的遊戲裡？

我值得被全世界討厭。

我值得被全世界討厭。

所以討厭我吧沒關係，因為我聽話的時候全世界也不喜歡我。我才漸漸接受這樣的事情，並且開始同意「如果喝水都會胖，何不喝奶茶？」。

我曾經因為這樣的事情痛恨自己到想死到不能再死，對於自己居然被生下來這件事情完全不能接受，覺得無法抹滅我存在過的這件事情感到絕望又厭棄。為什麼我這麼努力，到走投無路了，還只能被千夫所指，而這似乎只能是我比較稍微好一點的下場了。

那齣韓劇裡面說：「不要太努力想做好，只要做好就好。你就是太努力想做好，才會這麼辛苦的。」我就是太努力想做好才這麼辛苦的。

那齣韓劇裡面說：「一直都這樣，工作時自然產生的人際關係一直是我的絆腳石。我是不聽話的人，所以跟我走得近的人都會變成這樣。」一直都這樣，我的人際關係都是打破我頭的石頭，雖然我很聽話，全世界還是覺得我不聽話要處罰我。

雖然我的個性跟習慣使然，常常還是會把底線畫在自己身上，讓底線把我連同內臟切割成支離破碎才算的上是死線。

今年的課題之一就是要練習不委屈自己了，不聽話了，我是我自己的主宰，我值得全世界討厭的。

這條底線，將要離我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