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k佩婷
Frank佩婷

Sciencespiste

当代马其诺-南法边境小城抗疫周记

图:作者


我是巴黎政治大學(SciencesPo Paris)的學生,在南法意大利邊境上的Menton校區上學。2月23日的時候,當天是Nice的狂歡節和Menton的檸檬節,遊客把小城圍得水洩不通,我當天早上開車從Menton到Nice跟朋友吃飯,平常30分鐘的路因為封路和堵車走了整整兩個小時。到了Nice之後好不容易到了吃飯的地方坐下,我突然意識到:周圍沒有一個人戴口罩,一路上也沒有任何體溫檢測。此時,意大利已經因為病毒封鎖了北部好幾座城市,而我們卻剛好就在邊境上。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我開始惶恐了,因為馬上第二天就要開學,所有同學都要從各地旅遊回來,而學校卻還沒有任何的防範通知。於是我寫了一封郵件給學校, 說明瞭我的擔憂,希望校方可以實施監測和隔離措施來保護學生安全。


學校回復得很快,但是很明顯並沒有過相關情況的預案,幾個部門各執一詞,自我隔離的標準也只停留在旅行歷史,就算有發燒咳嗽呼吸困難也不會被隔離。最後,全校區300個人有一半被要求在家隔離,多是因為去過米蘭或米蘭機場,被隔離的人大多數都覺得被隔離只是不能去學校,於是把隔離當做假期,少數幾個甚至馬上買票又飛出去度假了。


上週一晚上,我去藥店買口罩,走了好幾個藥店都斷貨了。萬幸的是,我在一個月前法國口罩斷貨前在Amazon上買了13個FFP2口罩,這13個口罩成了我和我女朋友現在的「保命物資」。在一家藥店買口罩的時候,我碰見了France5的記者,記者拍攝了我買不到口罩的過程,並且採訪我問我慌不慌。我當時火上來了,對著鏡頭開始批評法國政府的「jemenfousdisme」(我不在乎主義),藥店老闆在一旁勸我說不要慌張,因為我年輕人身強力壯,染了病毒也大概率不會死,說得我也無言以對。於是在一片尷尬之中,我離開了藥店。之後的幾天,「染了病毒也大概率不會死」這種話天天充斥在我耳邊,校長這麼說,我的意大利歷史教授在電視上這麼說,前總統奧朗德也被拉到了巴黎校區的教室里這麼說。到了29號,法國病例確診100的時候,我已經從緊張到了麻木,我知道感染數字肯定還會不斷增加,周圍的人還是不會戴口罩,因為就算是想戴口罩也是買不到的。


麻木過後,是一種奇怪的安心。當國內的朋友和家人還在擔心是否被感染的時候,我已經不擔心了,因為我大概率是會被傳染的,而且可能已經被傳染了,只是還在潛伏期。我開始把自己當做被感染者,把身邊所有人都當成被感染者,「有/無」病毒的標準已經沒有了意義,人與人之間也似乎平等了,因為當所有人都是病的,那麼這種病就不再是病了,而是一種健康的新常態。看吧!我已經在法式玩世不恭的滑梯上越溜越遠!


但是話說回來,當我們意識到法國政府只談病死率不談人的時候,這才是真正的危險。因為對個人來說,不管這個病毒的傳染系數和致死率如何,染了病毒就意味著更高的死亡可能性。3月1日,法國衛生部長宣佈抗疫進入「第二階段」,即防止外來病毒在本土的傳播。於是宣佈改變隔離政策,之前從相關地區返回的人員不再需要隔離,正常恢復工作和學習,同時公佈了法國國內幾個感染地區(包括Oise和Haute-Savoie等),並且要求有過在這些地區旅行史的人進行隔離。也就是說在明天,成千上萬還在潛伏期的感染人員將會回到公司和學校,歌照唱舞照跳臉照親。同時,由於X光機,CT機等基礎設施的數量欠缺(影像檢查通常需要提前一兩周預約),法國對病患的檢查速度也很慢,意味著病毒將會有更多的傳播機會。


法國上周面對病毒的情形,像極了二戰時的馬其諾防線,當所有人都盲目地相信德軍將會從馬其諾進入法國時,德軍已經從比利時邊境進來了。現在法國政府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開始宣佈抗疫第二階段,我只有在Menton絕望地等待,看什麼時候他們把巴黎拱手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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