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湜
司湜

生長於澳門。五行缺木,命定與書紙為伍。土性,卻實際上是個水漾人。水是......

透明蓬頂下的伊甸園--1. 歌者

(编辑过)

"當你開始喜歡緬懷從前,喜歡聽老歌,你就老了。"朋友總是這樣說。然而喜歡不喜歡也會受著個人情感,或外在很多因素影響,有人可能更喜歡懷舊的韻味,作不得準。我習慣借用類似半杯水的哲學,去解釋告老的特癥,你會想到"我的人生才剛開始一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抑或是 "啊,我的人生可能只剩下一半,未做的事情來不及完成了"?人的一念會隨時改變,可能就在須臾之間,從"剛開始"成了"只剩下";正如霎眼一下,鏡子反映的頭髮已經花白。

我今天想起一些舊歌來,然後發現歌者原來早已不在,有才華的明星一顆一顆地殨落,為著不同的原因無可奈何或心甘情願地離開,彷彿一下子好歌都不見了。不禁輕輕哼上兩嘴,旁若無人。"知否世事常變,變幻原是永恆......",年輕時我一直懷疑,詞人是否詞窮或者一味為著配合歌曲押韻,而草草出這樣的一句詞?變幻就是變幻,永恆就是永恆,一個不停轉動一個亙古不動,明明就是兩極相對,偶然杜撰反而成就歌詞傳奇?後來發現是我真傻,不是假裝。日常小事情縱然不斷閃現,但那寒暑滑動的軌跡,身外心外的大世界,不是始終如一嗎?吃喝睡拉,生老病死,誰又擺脫得了?結果沒有人改變了甚麼,亦沒有人能改變甚麼。沒有你的或我的分別,跑得再快的白老鼠,還不是在同一個滾輪上奔跑。分別是有人慢慢走,可以走上八十年;有人跑得苦,提早歇歇腳而己。生生息息,原是恆常,變幻必然永恆。


就在我竊想,經典歌曲詞兒和吸耳的聲線何時再現的時候。門推開了。今天伊甸園來了一位失聰者。樣子是如此地端莊,舉止亦如此地優雅,要不是她來到我面前第一時間不是張開嘴巴,而是提起她那纖細的雙手在比劃,我也不會聯想到上天已在她身上硬生生地安插了缺陷。我是打從心裏覺得不值,就像看見胖虎捶打大雄一樣的感覺。她行筆飛快,我以為會看見 "蛇體",但驚喜發現她字體清晰、筆劃分明,一點不拖拉。想必是平日 "我手寫我口" 頻繁鍛練所造就出來的技能。

當你覺得可惜了歌者,又少了一把耐聽悅耳的聲線可以欣賞的時候,有些人卻一直從未聽見;當你覺得少了一些好歌可以閑時溜上口的時候,有些人唱不了歌連發出正確字音也艱難。我們難以想象沒有聲音的環境,是否像無聲有畫的默劇;正如他們無法想像,我們在永遠嘈吵不休的世界,是如何生存一樣。紙筆對談期間,平日吵鬧不堪的大堂,突然間變得鴉雀無聲,我身處的世界──難得地有了幾分鐘的安寧。片刻的衝動,我想去學手語。也許,是想更好地與不同人士交流,也想把這種平和安寧的感覺繼續保留。

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甚麼是歌曲,不會知道甚麼新歌、老歌,也不會因此讓你覺察出是他們老了還是未老,但我總覺得她們長得比實際年齡來得年輕,可能始終處在一個沒有紛擾嘈吵的世界,生活恬淡、心境平靜吧;不過如果有一天他們樂意發聲、樂意引吭歌唱,請你微笑,不要吝惜讚賞,竪起手指頭,告訴他們:你的聲線就是一首動聽的歌。

"好歌獻給你...讓愛藏心裏...陪伴渡過黑暗長夜...我活在歌聲裏......" 。明天,門再被推開時,向我迎來的,又會是甚麼呢?我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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