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威
江世威

輔大社會所畢業,目前的研究興趣是系統理論。一個活得很存在主義的建構論者,重度咖啡成癮者,空手道黑帶達人。希望能在有冬天的地方終老。

觀看的方式——社會學與人類學的觀察

本人進入社會學這個大坑已行之有年,雖然對於社會學的種種依然是雲裡霧裡摸不透的感覺,但是基本上社會學具體在做些什麼,怎麼去做,多少還是有些把握的。

 

關於“觀看”這件事情,我發現社會學與人類學在觀看的方式上略有不同。人類學很強調盡可能不帶框架的觀看田野里發生的事,盡可能去看見那些最質樸,最為原初的經驗現象。但是在社會學里(至少在本人所知的範圍內)較少聽到這樣的要求,至少不會特意強調“不帶框架”這件事。

 

人類學這麼做是為了避免先入為主的情況,盡可能的還原事實的面貌。當然這並不是說社會學就會先入為主的看待問題,但與人類學的著眼點不同,社會學在分析經驗現象的時候考量的是另一個層面。含糊一點的說法是,要在研究對象的身上看見“社會學的意涵”。也就是發揮 “社會學的想像”,將社會學處理的經驗對象提升到一個抽象的,普遍的概念層次上去分析。因為事實上社會學真正關心的是看不見的社會結構跟具體的經驗之間的連結,因此一個學社會學的學生會被他的教授問“你這篇文章的社會學意涵是什麼?”,但是不太會有人類學的學生被問“你這篇文章的人類學意涵是什麼?”社會學要把看不見的事物呈現出來,而人類學要捕抓的正是在他眼前的,活生生的經驗。


我一直有一個疑惑,“不帶框架的觀看經驗現象”這一點可能嗎?這是我對於秉持這種主張的知識論述慣有的質疑。


這裡的框架基本上概括了種種既定的成見和知識預設。但是人類學又要如何解釋它們所研究的經驗對象為何始終都是人類學的?為什麼人類學的研究可以與社會學,心理學等其他學科區別開來?是什麼使得人類學的研究必然是人類學的? 這關係到使一門學科得以確立的那些基本假定,也就是一個很根本的問題,到底什麼是社會學?什麼是人類學?


雖然這些問題沒有標準的答案,但這不是說社會學就是“包山包海”什麼都可以是,一門知識不能建立在這種籠統的基礎上。不同的理論家,不同的研究取徑,各自都有一套關於社會的想像和解答。


社會學有它的基本預設,塗爾幹的《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以及韋伯在《社會學的基本概念》當中所做的種種鋪陳無不是為了使社會學成為一門專門的學科而確立的基礎。馬克思的階級分析更是成為了社會學的獨門絕技,在階級問題的研究上無出其右。


當我們談論社會的時候,它就已經是結構化,規範化的東西了。既有的分類,運作的規則,建制化的體制,所有的一切當我們以“社會”作為開端去理解的時候就已然存在。社會學的研究對象本身就是在特殊的概念框架底下形成的。在這些既定範疇的指引之下,社會學的研究才有開展的可能。


所以社會學從不忌諱“帶著框架去觀看事物”,甚至可以說帶著“社會學的想像”去觀看事物,對社會學的研究而言是必要的。


但是社會學並不因此而陷入先入為主的危險當中。恰恰是因為社會學有意識的帶著某些框架,因為社會學研究者知道自身是站在特定的位置上去界定社會事實,因此對於“如何觀看”,“為何會如此觀看”這樣的問題,社會學始終保持著警覺,例如系統理論的二階觀察就是一種“觀看的觀看”。這種建構論取向讓我們避免將眼前的事實看作是單純的發現。


回到最初的問題,“不帶框架的觀看現象”這個人類學主張可能嗎?如果這個主張成立,那麼人類學就不會是人類學,正是因為人類學也有自身的框架和預設,所以才能確保它的研究成果不會是任意的。歸根究底,“不帶框架的觀看”本身就不是一種單純的觀看,而是在特定的立場和預設的引導之下進行的觀看,問題在於是什麼樣的前提在指引著人類學的研究。


人類學者進入田野之中,往往面對的是各種複雜,混亂和模糊的經驗現象,但最終它們都在人類學的敘事之下獲得了某種意義。在這個使田野經驗變得有意義的過程當中,便是人類學知識的生產過程,如果可以對人類學家是如何進行分類,如何處理田野經驗的思想過程有一個分析的理解,那麼對於人類學的發展來說必定是有所啟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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