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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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下的朋友圈:與陌生人交談的好處驚人

想象一下死去,再醒來,發現自己生活在一個由你記得的人組成的世界裏。

「所有的老情人、老闆、祖母,還有每天午餐為你上菜的女服務員……這是幸福的,可以和一千個好友一起度過高質量的時光,可以重新建立逐漸淡化的關係,還可以趕上那些錯過的人。這樣過了幾個星期,你才開始感到孤獨。當你和一兩個朋友漫步在廣闊安靜的公園,你會好奇有什麼變得不同。沒有陌生人美化公園裏空蕩蕩的長椅。沒有一個不認識你的家庭會把麵包屑扔給鴨子,讓你因為他們的笑聲而微笑。」

小說家和神經學家大衛·依格曼(David Eagleman)在他十多年前寫的短篇小說《朋友圈》(Circle of Friends)中就設想了這種來世。依格曼告訴我,對於新冠病毒大流行期間陌生人失蹤的故事,人們有多種解讀。當我們躲進家人和朋友的呵護中來保持安全時,那些處於我們生活邊緣的人明顯消失促使更多人思考陌生人的意義。

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與我們不認識的人交往並信任他們,可以促進自己和遇到的人的幸福感,以及整個社會的健康。例如,在美國青少年中,對陌生人友好的行為與較高的自尊心有關。在中國,更多地信任陌生人與更好的健康息息相關。在加拿大,對陌生人的信任也與個人的幸福感相關。

在依格曼的故事中,那些在我們朋友圈之外的人乍一看與我們毫不相干,儘管我們逐漸意識到他們的重要。失去與他人交流對精神狀態和身體健康都有很大影響。2020年發表的一項研究表明,社會孤立大大增加了一個人因各種原因而過早死亡的風險,這種危險可能與吸煙、肥胖和缺乏體育鍛煉相當。

為保護我們免受新冠病毒感染,許多國家實施封鎖,這種措施加強了人與人之間的隔離,尤其是對最脆弱的群體。新的社會分裂已經出現。在日常生活中,許多人自然而然地遇到廣泛的社會群體,往往是偶然的。我們會在走廊裏遇到一個陌生人並打招呼,或者在酒吧裏遇到朋友,然後開始和他們在一起的人聊天。但是現在呢?


耶魯大學心理學家勞裏·桑托斯(Laurie Santos)解釋說,我們已經學會把陌生人看作是危險病毒的潛在攜帶者,看作一種威脅,所以盡力避開。為了保持社交距離,我們會避開陌生人。從餐廳的屏幕到德國漢堡王(Burger King)門店發放的巨大「保持距離」皇冠,大量的提示讓我們保持距離,從而獲得安全。我們彎腰撿起別人掉在地上的鑰匙,但猶豫了,小心翼翼地怕撿起了病毒,也不願把自己身上的病毒傳給他們。即使沒有症狀,也知道可能通過飛沫傳播,這也有風險。

「反社會悖論」

我在南非做記者時,和BBC的同事米爾頓·恩科西(Milton Nkosi)在自由之州(Free State)的一條偏僻鄉間小路上旅行,他來自南非。我們迷路了。米爾頓這個在全國各地都有熟人的人,是出了名的。他搖下窗戶,開始和一個站在外面的女人交談。你怎麼樣,你的家人怎麼樣,父母怎麼樣?然後這位女士給我們指路。我笑了,米爾頓為人所知,而那個女人完全是陌生人。彌爾頓說,沒有建立適當的聯繫就去問路不禮貌,也不尊重人。

研究人員描述了一種「反社會悖論」,即朋友被認為是有益的,而陌生人不那麼有益。

然而,在許多發達國家,即使是在新冠來臨之前,人們也一直高估,當他們向不認識的人伸出手,是否不太合適。芝加哥大學(University of Chicago)的尼克·埃普利(Nick Epley)大部分時間在研究與陌生人的關係。

埃普利開始對其他通勤者的態度感興趣。為什麼他們每天早上都不理對方?是家庭和朋友有益但陌生人危險,還是我們期望他們這樣的行為?埃普利在新冠病毒爆發前進行了實驗,參與者被告知要麼不與任何人交談,要麼照常進行,要麼與坐在旁邊的人交談。他發現了稱之為「反社會悖論」的現象,即人們總是低估了自己與陌生人交談的樂趣。

2019年6月的一天,我在英國廣播公司附近的十字路口主持活動,八家英國公共交通公司鼓勵乘客與陌生人交談。海報和公共告示給了乘客和陌生人搭訕的借口。英國人的矜持是出了名的,但是埃普利當天在芝加哥重覆了他的實驗,發現「英國人喜歡和陌生人交談,就像美國參與者一樣」。人們說得越久感覺越好,即使他們認為獨處會更快樂,或者認為自己是內向的人。

許多人在開始對話時可能會猶豫,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可以從1867年寫的《談話的藝術》(The Art of Conversation)一書中得到建議。為談話做凖備,可以在腦子裏儲存一些有趣的東西:歷史,不要忘記當下發生的歷史,重大的罪行和審判,尤其是名人的傳記。這個建議是針對那些與陌生人共用一輛馬車旅行的人。當時,人們無法想象在不與同行人交談的情況下就坐馬車。

我一直對陌生人相遇的想法很感興趣,一部分原因是,當我和不認識的人有了有意義的聯繫,我會感到振奮,尤其是當我們沒有共同的觀點或經歷。我受到啟發,做了一個TEDx演講,主題是如何讓通勤變得更有意義。我覺得,為了維持共同的社區意識,人需要遇到那些與我們不同的人。如果我們只是繼續與那些我們已經認識的人交談,就會形成社會泡沫。這些泡沫可能隨時間變得更不容易滲透。如果沒有更廣泛的圈子,就沒有機會挑戰我們的假設,或者去理解那些與我們截然不同的人。由於新冠病毒和其導致的經濟衰退對人類的影響如此不平等,跨越分歧的對話變得更為重要。

新冠病毒對我們與陌生人接觸的影響並不都是負面的。在封鎖最嚴重的時候,全世界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幫助別人,不管他們是否認識。美國散文家麗貝卡·索爾尼(Rebecca Solnit)把這種對災難的反應稱為「同情的狂歡」。

她寫道:「當所有日常的分裂和模式被打破時,人們就會挺身而出,成為兄弟們的守護者。」「即使在死亡、混亂、恐懼和失去中,生活有目標並與人建立聯繫也會帶來快樂。」

據英國智庫「英國未來」(British Future)報道,在封鎖期間進行的焦點小組調查中,隨著限制放鬆,人們談到同理心和團結感增強。由於有了共同經歷,他們覺得與陌生人交談更有信心。一位住在蘇格蘭佩斯利(Paisley)的參與者說,「自從我生病以來,很多人都在門口留下了卡片、包裹和鮮花。」

這種新冠時代陌生人之間的聯繫能比病毒持續更久嗎?參與者在英國未來研究提到一種願望,親切並善良地對待陌生人會令我們從大流行中恢復,但報告細節辯稱:「關於社會重啟速度的不同意見可能會引發分歧,尤其是當年齡不同時,但地理和財富也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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