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书店我就生气

我过去是很爱逛书店和美术馆的，现在去得很少，偶尔去也都挑工作日人少的时候。原因无他，实在是厌倦了这种场合的经典画面：一个夸夸其谈却不知所云的男生，一个满脸崇拜，偶然发出感叹和恭维的女生。我在书店见到过一个男生，连《尼各马可伦理学》的名字都念不全，但毫不影响他的自信发言，也毫不影响身侧女伴的安静聆听。

即便从未在书店社交过的我，也遭遇过很多次来自陌生男人以“那我考考你”形式采取的骚扰与折辱。是的，我不觉得这是一种搭讪或示好，也不是任何一种无目的的谈话，这是一种骚扰和折辱。我智力发育完全，即使不完全，我也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来对我进行考核评定，他哪来的自信和权利？况且我见过的男生，比我聪明到能做我的老师的，没有。不是很少，而是没有。

或者说我已经非常厌恶传统的师生方式了，我讨厌那种放慢节奏拉长音节的腔调，我讨厌居高临下的眼神和姿态，我讨厌所有单边的叙述模式，我讨厌明明一知半解却要用笃定的语气说着道听途说得来的知识。我讨厌不平等，我也讨厌说谎。

其实我也讨厌看罗翔的视频——他说话总是音调变化丰富，语速极慢，停顿极多，还伴随着点头和手势的变化。我从中感受到他预设了听者的智力水平和他有显著的差距 ，一种傲慢而非诚恳的姿态，一种传授而非表达的姿态，我拒绝承受这种羞辱。

我总会在这样的时刻 ，触发很多记忆。这种一个蠢货在得意地说，一个白痴在认真地听的模型，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在大学的任何一个食堂咖啡店都有这样的所谓学生干部和前辈对后辈进行所谓教导，在很多课堂和讲座上都有水平和道德素养极差的老师对满堂学生说一些放在现代国家应当被举报的歧视与仇恨言论，随便走进一个成年人的聚会酒桌也都是这些内容，甚至情侣相处也免不了这些恶心话题。我曾经在操场跑步时听到男生问女朋友对国际局势的看法，他是想听她的意见吗？他其实只是自己有一番自以为的宏论想要发表罢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整个世界是由同一只手写就的。

我总会在偶遇这些模式的时候，产生一瞬间对人类世界磅礴的恨意。我恨那些自以为世界中心的述说者，我恨那些放弃自我成长只求依附于人的倾听者。我平等地恨着两边，他们共同努力，让这套权力机械运转起来了。

最近想明白了，应许之地不在尘世，我们终究是要在这个蠢货和奴隶多多，义人却没有一个的世界里活着。肉身是无法离开大地的，这是命运的诅咒。

但借用小巫的一句话：我难过的总是，自我看轻与自我失望的人太多，不求幸福只求方便地摆脱痛苦的人太多，不想紧紧抓住自己却只想轻松地放弃自己的人太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