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冕
日冕

在獵奇與現實中穿梭,關注社會議題/推理小說重度成癮者

年末記憶大掃除-校園生活

某些不愉快的記憶雖已塵封多時,但殘存的情緒仍不時湧現,每當遇到類似情況時仍下意識的做出相同反應。嗯,是時候該清理了,而且是大掃除,把那些陳年汙垢通通清理乾淨、一個不留。我記憶當中的校園,是一道密不通風的牆,它的厚度隔絕了所有娛樂、所有歡聲笑語,永遠是那麼冰冷,從它身上你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畢業的人說起學校語氣中總是帶著無限懷念,不斷重複當校園生活有多美好,互相支持與鼓勵的同學、親切的老師、有意義的各種校園活動,彷彿連空氣都是甜的。


每當進行到這個話題時,所有人開始緬懷青春,這時一旁的我又陷入沉默。我記憶裡的學生時代,不曾有過這種風景,對我來說友善的同學、亦師亦友的師長只存在於戲劇中。現在當回想我的學生時代時,某些片段似乎和返校中的翠華中學重疊了,學生魚貫地列隊進入校園那一幕,喚起我某些沉睡已久的記憶。雖然當時早已解嚴N年,但威權體制在校園仍舊以不同的方式生存下來,就像借屍還魂般陰魂不散。

不知從什麼時候社會上開始大肆傳播競爭意識,從父母到老師無一例外。剛進高一時導師就誇張的說「你們要小心!真正的競爭對手就在你們身邊」,語畢大家臉上略顯尷尬地環顧四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同學之間攀比的風氣開始在校園散播開來。每天考不完的試,還要參加各種比賽。突然覺得我們和賽馬沒什麼差別,老師手中不斷揮舞名為成績單的鞭子,逼著所有人在自己的賽道上不斷狂奔,前方還有各種不同的障礙物,和無法停止的迴圈。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們不是以血統論身價,這也是為什麼我身邊的那些馬那麼不顧一切的往前衝了。

那時候的老師也鮮少表現出對學生的關心,他們更關注的是你的課業成績。印象很深刻的是高一的數學老師,他極其注重學生的成績,雖然那時體罰早已禁止,但他總能找到其他方法打擊學生的自尊心。當面以成績羞辱學生是他的拿手絕活,「你的成績和怎麼你的座號一樣」「用點腦好不好!」諸如此類的話他說了不下數百次。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那位老師像是在生產線的作業員,每個學生在他們眼裡只是在流水線的產品,看到瑕疵品就立刻炸毛、想馬上銷毀,畢竟這可是會影響到他的KPI的啊。

那個年代仍有很多煩人的校規,雖然不合理的髮禁已經走入歷史,但他們賊心不死仍想藉由一個個不合理的校規,把學生全部塑造為完全沒有特點、只會念書的考試機器。必須符合他們所有的標準,才是所謂的「好學生」。礙於各方面壓力,假裝成一個好學生對當時的我而言是最優解,這時我的臉上開始堆起油膩的假笑,另一方面因此產生了極大的自我厭惡,各種矛盾的衝撞成漸漸塑造了我尖銳的性格。

這時滿腔的憤怒亟需找到一個出口,諷刺開始成我紓壓的一個方式,看不順眼的人事物都難逃我這張嘴,有時連自己都不放過。當然我並沒有達到魯迅標準的那「動人」的諷刺,充其量只能讓人動怒。在面臨人生的十字路口時我遇到了辯論,在我眼中這簡直是專門為我設計的活動,言語攻防戰本來就是我的樂趣。從此便開始了我的辯論之路。雖然準備辯題的過程很辛苦,到各地去參加比賽也很累,但因此也交到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罕見在一個群中找到歸屬感,這算是少數學校能帶給我的美好體驗之一。另外,可能是因為攻擊的火力都用在打辯論上,負面情緒找到了出口,也不再像之前那麼易怒了,是個意想不到的好處。

到了大學之後沒了那些條條框框,開始慢慢找回自由的感覺,同班同學之間除了必修課時才會遇到,不用每天困在同張桌椅裡面。因此多了不少個人空間,也找到了比較健康的自我邊界。學業方面,比起國高中時期胡蘿蔔與棍子的教育方式(大部分時間只有棍子),大學這種自由的氛圍顯然更適合我,缺少競爭意識反而更能找到學習的樂趣,雖然期中和期末考仍然很惱人,但已經不是那種「不成功便成仁的」的程度了。

許多人的競爭意識自學校就開始萌芽,到成年之後已然成一種自然反應,生活中不論大小事皆可比較,比學歷、工作、名車、包包甚至小孩的成績等,萬事萬物皆可比。這些人大多是靠著不斷競爭所產生所謂的優越感而活,對他們來說只能贏,因為這是他們人生唯一的養分。他們還在那條賽道上不斷奔跑著,以為別人也還在這個競爭環節中。在這裡當然沒有說競爭不好,它某種程度上可以促進自己的驅動力,激勵自己向上。但如果凡事都要和人比的話,到頭來不過是自己找罪受罷了。

雖然現在回想起來,雖然那些校園生活的不愉快早已離我遠去,那些霸凌的人現在對我來說也只是NPC的存在,但某種程度我現在仍受那些的記憶的影響。其中的一點,我到現在害怕表達自己內心真正的感受,尤其是要表達自己很難過或受傷,這些話到現在仍無法說出口,我還是害怕展現自己脆弱或柔軟的一面。連在虛擬世界也不例外,寫文時仍習慣躲在作者後面,或是引用他人話語。他說她說甚至它說,就是沒有我說,在用第一人稱敘述表達自己的情感時仍有障礙。

非常羨慕馬特市的許多作者,他們能夠恣意的表達自己的感受,能夠感受到其文字鮮活的生命力。不管在任何時候,我還是害怕表現自己脆弱的一面,只能用冷漠和強勢去包裝一個看似強大的自己,但這紙老虎似的強大其實非常脆弱,一受刺激就瞬間土崩瓦解。但現在我想做出改變,想要正視自己的情緒,有情緒不可恥、表態更不可恥。我視自我表達為一個擠膿的過程,不再自欺認為自己不受影響,揮揮手讓它們離開。2022年期許能更誠實的面對自己、更加坦承,讓我的喜怒哀樂能自由流動,丟掉那些條條框框,使自己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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