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公知
自由与牺牲
“不能为了追求自己的自由而去伤害别人的自由。” 这句话我最近受够了，因为这是个乍听很有道理的伪命题。
这个世界的规则自古以来都是为多数人的自由限制少数人的自由，在“伤害别人的自由”这件事上面没有人是清白的，这世上只有极少数人能在享有自由的同时不侵犯他人的自由。
在这里有必要先讲清楚“普世价值”的概念，不然总有杠精会怼“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然后无缝衔接一句“使用暴力妨碍他人的自由就肯定是错的！”
我们在说普世价值的时候，其实是在说“大多数人认可的价值”。比如不管朝廷怎么煽动，只要让大多数人接受儒家，那大家就得儒家。你不儒家，你就是不孝、不仁、不忠、不义、没礼貌！
但普世价值往往不是真的普世，而是仅在一定范围内适用。可能以国、以州、以民族、以地区为单位等等。比如，在地球大多数地区我们会认为不能剥夺女性拥有平等地位的自由，但是在某些地区这并非普世价值，所以女性地位依然低的可怜，甚至连在那个地区生活的很多女性也会认可男性大男子主义的自由大于女性想要平等的自由。你如果是生在这些地区的女权主义者，那你是少数派，要么服从周围多数人的普世价值，要么叛逆成为异类为大家所不齿，被人指责：你怎么能为了争取你自己的自由而伤害了男性完全拥有女性的自由呢？！
同样的逻辑也适用在很多方面：九岁女童怎么能为了自己健康成长的自由而伤害了男性想娶九岁女童的自由呢？人怎么能为了自己想跟同性结婚而伤害了别人不想看到同性结婚的自由呢？人怎么能因为自己想堕胎的自由而伤害了不相关人士不允许堕胎存在的自由呢？人怎么能因为自己想抽烟而伤害了别人拥有健康的自由呢？这些伤害，是合理也是不合理的，只取决于你站在“普世价值”的哪一边，每句话反过来也都说的通。没有什么“正义”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没有什么改革是无人利益受损的。
我在这里想说的只是：没有“为了什么自由而去伤害什么自由”是绝对不行的。陈胜吴广侵犯了秦二世治国的自由，朱元璋侵犯了无数蒙古人活着的自由，这一切的代价也间接侵犯了无数平民想要远离战火的自由。但你如果觉得陈胜吴广朱元璋不该这样去侵犯其他人的人身自由，那难道苛政下的人民就该失去安居乐业的自由吗？肯定会有少部分支持秦和元统治的人民，但因为他们是少数人，无法代表“普世价值”。所以当这些少数人“想要继续拥护秦和元统治”的自由被侵犯时，历史上很少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自由的定义一直都是相对的，是随着历史、文化、地域不断变化的。如果有一个地区的大多数人民都认可“选择的自由”凌驾于“出行困难的自由”之上，那么妨碍交通就是普遍能够被接受的。不能因为你的“普世价值”是觉得交通出行比能选择领导更重要，就觉得别人不能为了选择领导的自由而妨碍交通出行。不能因为你的“普世价值”是觉得鹰犬的人身安全自由比学生的人身安全自由更重要，就不允许学生为了保护自己而去伤害鹰犬。因为你们不在一个地区，不是一种文化，不是一个普世价值。
自由的定义一直都是很模糊的，但是世界上极少有人在追求绝对的自由。根据不同地区的普世价值，大家所追求的都是一定规则之内的自由，而不是可以随意伤害他人、打砸放火的自由。在这个追求的过程中大家衡量的无非是这个最终结果（大多数人认可的自由）值不值得一定程度上牺牲少数人的自由。
为了对我们自己而言更重要的自由，去牺牲少数人的自由，这绝大多数社会人都在做。所以我很难忍受某些人站在道德制高点说“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去伤害别人的自由”。事实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全世界可能不到1%（无数据来源）。
你平时买衣服，如果不是有机棉，那先是伤害了很多棉花农民健康的自由（注1）。如果没有公平贸易认证，那大概率伤害了纺织业工人的基本待遇权，甚至是生命权（注2）和维权的权。如果衣服制造过程缺乏监督，那大概率破坏了环境，间接伤害了工厂附近居民和你自己子孙后代的健康权。你可能会说，那些工人不是自愿的吗？没什么伤不伤害的，这是商业协议。
不，没那么简单。通常在贫困国家以此为业的手艺人并没有选择，服装业是全球产业，大品牌以极低价压榨产业链末端，总会有极少数愿意牺牲一定程度人权和自由去换取生存的人。所以如果不接受一个“世界市场”给出的价格，许多小国贫民就很可能直接失去生存权，大品牌的行为相当于以死相逼。那么大品牌为什么会把价格压那么低？无非因为市场竞争，而消费者逐利。就因为你和你的朋友们都不愿意花两三倍的价格买有机棉又有公民贸易认证的产品，所以印度棉花农民几十万都自杀了，没死的也在承受化学药物的摧残（注3），孟加拉纺织业工人至今已死亡上千人。因为你，想要保有自己省钱的同时还能每季换装的自由，伤害到了地球另一端许多人的生存权。但因为你们是大多数，他们是极少数，所以没有人为他们说话，没有人站出来告诉你：“你不该为了自己的自由去伤害别人的自由。” 因为快时尚是你们的“普世价值”。
同理，你用的智能手机背后有富士康跳楼的员工，你每买一个电子产品都可能导致电子垃圾村里的癌症率和畸胎率升高，你决定买大排量或小排量的车，你出门是开车、搭地铁还是骑车，你旅行是坐飞机还是火车，你每天消费的塑料有多少，你吃的肉释放了多少温室气体，你夏天空调开多久多冷，你去超市逛一圈，每一个从工厂里出来的商品都或多或少对远处的人造成了伤害。你每天的生活便捷，都是建立在伤害之上的。至少，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是这样。但是因为离你太过遥远，所以你感知不到，不觉得严重。
在伤害别人的自由这件事情上，我们没有人是清白的。到头来只是看你的一个价值判断：值！那就伤害了。
我一直觉得漠视弱者的权益不是大问题，因不环保而伤害他人也不是大问题，但是不要拿无知当借口，更不要当一个伪君子。既然造成了伤害，就诚实去面对，一味回避并不会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如果你的普世价值告诉你：破坏环境导致伤害别人不对，那就不要一边破坏一边装清高。如果你的普世价值告诉你：需要保护弱者，那就不要对自己的行为视而不见。
只有时刻意识到问题存在，问题才有可能被改善。更重要的是不要在自己屁股没擦干净的时候去指责别人，吃猪肉的别骂吃狗肉的，一个道理。
我们每个人都追求快乐，但每个人的快乐是不一样的。我们在各自追求自由的路上，不妨碍是不可能的，无非是这牺牲值不值得。
比如我的写作自由，一定会妨碍到某些人的工作。但反过来某些人的工作也会妨碍到我写作的自由。这样的写作环境对我而言是不平等的，我当然会在意，所以换个角度想想：
如果你再看到社会中某些人为了追求自由而去牺牲了所谓平等的时候。
也许你该问的不是“我们必须放弃多少平等才能获得这种自由？”
而是“这种自由的权利对于保护平等来说是必要的吗？”（注4）
注3：引用自Ronald Dwor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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