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瑞奇 Ricky the Duck》第三章：魔頭與英雄

走在通往森林深處的小徑上，瑞奇了解到為什麼草原居民不開採這片天然林場，反到自己花力氣種樹。因為這裡的樹實在太過高大粗壯，且樹冠枝幹互相纏繞；樵夫砍斷樹幹後，樹還不一定會倒下。

出發的那天，瑞奇還妄想能在天黑前走出森林；但如今將近一週過去了，他甚至開始無法分辨白天黑夜。

「在魅惑森林深處，白晝會暗得像黑夜，黑夜時你會以為自己睡著了。」霍華是這樣跟他說的。瑞奇按照他的指示，點亮了燈。儘管如此，身旁無盡的陰森仍使他無法專注於小徑延伸的方向。

烏利在瑞奇胸前的布巾裡睡得香甜，走路的晃動反而使他更沉浸夢鄉中。

「起床了，烏利，吃晚飯囉。」瑞奇升起營火，擺出從家裡帶來的鍋具。

「晚餐？」烏利睡眼惺忪坐到鍋邊。「我們有，有吃早餐嗎？」

「早餐？」瑞奇抬頭。「我們每一餐都像在吃晚餐。」

「都是蘿蔔乾。」

這是烏利第一次對食物有意見，但瑞奇並不意外，畢竟已經吃了一整周的蘿蔔乾。「還有燕麥阿，你看。」他挖起正在滾煮的麥片粥。

「都是蘿蔔乾和燕麥。」

比起擔心烏利挑嘴，瑞奇現在更擔心的是糧食存量。

烏利勉強吞下最後一口粥。「瑞奇，我們還要，還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但就快到了。」他接過碗，用手帕擦擦烏利的嘴喙。

「到哪裡？」

「到家。」

瑞奇無法停止做惡夢，無法停止被追趕著的場景。且每次都使他從挫折和恐懼中驚醒。

他在黑暗中摸索，碰到仍然溫熱的灰燼。接著摸到小鷹的爪子，但又在可能吵醒他之前收了回去。

油燈呢？

一個濕濕黏黏的觸感。瑞奇感到肚子深處一陣酸苦。

只是個蘑菇，他安慰自己。蘑菇，也許是樹汁。

他向別的方向探觸。在他印象中會摸到油燈的高度畫了個圈。

一個堅實且平滑的觸感。

瑞奇吐出堵在喉頭的那一口氣，趕緊從口袋裡掏出火柴。火光迸發而出，在顫抖搖曳中探入油燈。光芒像嘉年華氣球一樣脹大，強勢地擠開營地的陰沉之氣。

烏利隨著光線刺激而睜開眼。

「那是，什麼？」

「沒事沒事，我只是點個燈，繼續睡吧。」

「那個，」烏利說：「那是誰？」

「嗯？」

一股帶著惡臭的陰風掃過，燈火攔腰折斷。瑞奇驚叫一聲。

唰！火柴重新被瑞奇點燃。火苗將他身後的那雙血紅大眼映照在油燈的玻璃罩上。

接下來，就是無止盡的狂奔。

烏利在瑞奇懷中，拼命挽緊他的頸項。越過瑞奇的肩膀，搖曳不定的燈光使魔蛇身影若影若現。

粗長身軀包裹著黯沉墨綠的鱗片、附著其上的植物腐汁，以及比瑞奇家門還大的頭，吐出鞭子般的長舌與唾液；牠爬過的路徑，草莖都被壓斷，枯木都被粉碎。

「瑞奇……」牠吐出魔音。油燈的光在那瞬間閃出紫紅光。

瑞奇頭也不回向森林深處跑去，頑強抵抗殘留在腦中的魔音。他們離自己的行李、糧食、工具越來越遠，但他管不著這麼多了。

「瑞奇……」

你安靜！瑞奇在心中怒吼。

「瑞奇，牠，牠不見了。」是烏利的聲音。

他慢下腳步，轉頭看向魔蛇遺留的深邃黑暗；除了被自己踢起的落葉還在飛舞以外，沒有一絲痕跡。

「牠，咻！不見。」

瑞奇高舉油燈。「你有看到牠跑到——」

「找到你們了！」

魔蛇從樹上躍下，橫擋在他們面前。烏利被嚇得哭了起來，瑞奇被牠充滿邪氣的雙眼震懾。

「別害怕，朋友們。尤其是你，小不點。」

瑞奇朝牠嘶吼，抱著烏利往另一個方向跑去。在他身後，魔蛇於體內運氣，弓起身體。

猛力一吹。

瞬間的黑暗，頓時湧現的恐懼。

瑞奇悶哼一聲，右腳一陣劇痛。隨著他的撲空，烏利從懷中被拋出。瑞奇跌入一個岩縫。

「啊……」

白點在他腦中閃爍。瑞奇命令自己站起來，但上方的石頭不允許。又一陣疼痛。

重新回到黑暗中。他順著從地表流淌下來的涼氣向上爬，每一步都期盼能看到油燈的餘光。

「瑞奇？瑞奇？」

「烏利！」

「我卡，卡住了。」

「噓，小聲點。你先待在那，我來了。」

他踩上一處凹槽，使勁一踏。那股惡臭再度襲來。

「不要害羞嘛，」瑞奇清楚聽到岩石上方、枯葉被壓過的乾脆喀拉聲。「為什麼躲在黑暗中呢？」魔蛇的身體正盤旋在他的四周，他感受得到。「何不，從陰影裡出來讓我看看你的臉？像他，乖乖待在樹叢裡，我就願意——和他做朋友。」

「你這臭傢伙，鴨子瑞奇在這裡！」他大喊。

魔蛇輕蔑冷笑。「我很少吃鴨子；但我聽說，知道對方名字後，吃誰都美味。」牠朝岩縫噴濺口水。

突然，一片火光照在魔蛇臉上，卡在樹叢中的烏利也被吸引。怪物的臉因這突發事件露出訝異神情。

「這個魔頭，嚐嚐我的火焰彈！」話音未落，一顆燒紅的大球砸向魔蛇的左臉。碰！一聲，炸出比太陽還耀眼的光芒。魔蛇的鱗片隨著疼痛而翹起，牠在地上翻滾，造成一片混亂。烏利所在的樹叢也被打壞，小鷹摔了出來。

第二顆火焰彈襲來，魔蛇沒有準備好，不偏不倚再被擊倒。

瑞奇向上奮力一擠，攀出岩縫。「烏利！」他靠著在魔蛇身上飛濺爆發的火光找到坐在一旁的烏利。他抱住小鷹。

第三顆火焰彈。

碰！

魔蛇的身體燒了起來，伴隨著自己淒厲的叫聲遁入林中。一切再度歸回平靜。

「撞到。」烏利指著自己的頭頂。「痛。」

瑞奇輕柔撥開他的頭毛。「沒事，沒受傷。」

烏利看向朝他們走來的身影。

「你們沒事吧？」一隻披著袍子束著腰的老鼠以勇士之姿走向他們。

「我們都安好，謝謝你。」

「是你丟，火球的嗎？」烏利問道。

老鼠行了個禮。「我是鼠哥，來自東方尖叫堡的勇士。」他從衣服裡取出一顆圓球。「這是火焰彈。」

瑞奇握住他的手。「真的非常謝謝你，鼠哥。剛才那東西真的嚇壞我們了。」

「牠是其中一隻，但還不是最邪惡的。」他將火焰彈收起。「歡迎來到魅惑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