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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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獨立電影節落地舉辦和抵達普通觀眾如此重要

昨天問答的過程中,有一個問題沒有說透,那就是為什麼獨立電影節落地舉辦和抵達普通觀眾如此重要。我引用書中一段話來解答。

黃文海:導演肯定培養不了觀眾,是整個電影系統在培養。所以重要的電影節,實際上也是在開拓電影(創作)的邊界。

曾金燕:2016年3月我在巴黎與杜阿梅(Marie-Pierre Duhamel Muller)有過一次交談,她提醒中國獨立電影沒有公開發行、沒有普通觀眾的後果。她提到導演的孤寂和何謂反抗的電影形式問題對我很有啟發。杜阿梅說,沒有觀眾,處於孤寂(solitude)中的導演走向孤立(isolation)和孤獨(loneliness),最終慢慢地窒息死亡。這令我想起阿倫特在《極權主義的起源》結尾著重講過孤立(isolation)、孤獨(loneliness)以及孤寂(solitude)與極權統治的關係。政治生活上被孤立(人與人之間相互隔絕),社會生活中處於孤獨——「被眾人拋棄的孤獨感」——難以在公共空間裡產生共鳴和歸屬的處境,令創作者在與自我(self)孤寂的思維對話中,無法使「我」與「自我」合二為一。導演們失去普通觀眾意味著失去他人的陪伴,以及失去「他者」作為參照,進而失去成為整體的機會而無法確認自己的身份,進入了「曖昧不明」的思想對話泥潭。人的思想能力、行動力和反抗意志,被孤立和孤獨消磨了。

世界影展上的觀眾,不是中國獨立電影的「普通觀眾」,地下展映的、網絡的和盜版DVD的觀眾,都算不上是它的普通觀眾。杜阿梅指出,沒有公開發行和展映,就缺乏進行公開智性辯論的可能。中國電影系統培養什麼樣的電影院觀眾呢?迎合無腦市場的《小時代》觀眾,美國大片全球化的觀眾,反影院思考而推崇電視記者報道形式作品的觀眾,吻合當局意識形態和審美的觀眾。電影是一個關於形式的創作,每一個畫面、形式,如果和壓制獨立意志和思考能力的畫面形式以及話語論述(discourse)方式是一樣的套路,那它已經和壓制型權力再生產──威權或獨裁的政府意志,全球擴張的單一化市場力量、壓迫型的文化觀念──形成共謀體,它就不能被稱為是反抗的、獨立的電影了。

這也是為什麼,當我們談論電影作為反抗的時候,先要注意形式即內容,甚至形式決定內容;反抗的對象,不是政治這麼簡單,還涉及到市場、新技術、文化、跨國力量等相互交叉相互作用帶來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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