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沙丘》(Dune)：離經典一步之遙 (下) 電影筆記

前 2 篇的背景介紹與世界觀說明，只是為了讓大家更容易理解接下來的討論。

一、完成當年不可能的任務

如同前面所描述，小說《沙丘》之所以難改編為電影版，是由於要在一部電影中清楚呈現：科幻設定、角色性格、角色關係、故事描述；並要在商業考量與藝術創作中不偏離小說主軸。如果考量導演還需要討好以下觀眾：電影公司、原著小說粉絲、一般電影觀眾、影評等，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多年來不少知名導演，試圖挑戰這部經典科幻小說都鎩羽而歸，如今丹尼·維勒納夫 (Denis Villeneuve, 1967-) 辦到了。

首先，導演呈現的小說情節雖然有所取捨，但整體上都是照著原著拍的，並且沒有背離《沙丘》的敘事宗旨。在這點上，對於閱讀過原著的觀眾來說，肯定是滿意的 [1]。

註1：改編電影能乖乖照著原著內容拍攝，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任務。

接著，《沙丘》電影版對於小說世界觀、整體美學營造及細節都是非常講究的。在這邊舉幾個例子就能夠說明：

• 電影標題
  電影團隊將「Dune」轉化為「ᑐ ᑌ ᑎ ᕮ」，有著非常和諧的視覺美感 [2]。

註2：這些符號是加拿大印地安原住民的音節文字，應該與《沙丘》無關。

• 公牛意象
  保羅的祖父喜歡冒險，也亡於他所喜愛的鬥牛上。這暗示著亞崔迪家族所面臨的處境：如鬥牛般命懸一線，稍不注意就會滅亡 [3]。

註3：關於保羅祖父鬥牛的描述也有出現在原著小說中。

• 男爵形象
  肥胖、蒼白的哈肯能男爵，搭配著黑色調、了無生氣的背景，顯示出男爵或其家族的貪婪、無情與充滿算計。
• 公爵死亡
  雷托‧亞崔迪公爵的死亡場景充滿視覺張力，猶如西洋名畫。

最後，導演詮釋《沙丘》的方式，是透過前述的強大美學及細節雕琢作為基礎，以及在劇情呈現上選擇用畫面意象取代故事，營造出充滿神秘感及史詩般的感官體驗。我想它在2021年奧斯卡獲得的獎項即能說明一切：

• 最佳視覺效果
• 最佳藝術指導
• 最佳剪輯
• 最佳攝影
• 最佳音效
• 最佳原創配樂

說點題外話，《沙丘》電影的成功，一部分的功勞或許也要歸功於維勒納夫所看不起的漫威影業 (Marvel Studios)。畢竟在漫威成功開啟所謂的電影宇宙前，很少有公司敢砸錢拍攝三部曲以上的電影系列。

二、然而，離經典一步之遙

說完優點，作為一個原著讀者及電影觀眾的我，提幾個不夠滿意或是能改進的缺點。

1. 刪掉不該刪的橋段

《沙丘》第一冊中有個非常重要的「找叛徒」橋段，我認為應該要完整呈現，或至少要保留八成。結果導演的選擇是完全刪除，這點我非常不能認同。

因為「找叛徒」是原著中呈現及塑造世界觀、人物關係、角色性格的最重要橋段，透過這個情節可以知道：

• 亞崔迪家族已做好完整軍事部署，知道哈肯能家族只能透過內奸來顛覆
• 貝尼．潔瑟睿德的潔西嘉女士 (Lady Jessica) 非常神秘，能力讓人畏懼
• 晶算師的強大邏輯推理及計算能力，各家族都仰賴他們作為重要幕僚
• 忠心的惠靈頓．尤因 (Wellington Yueh) 醫生受到心理制約理當無法背叛
• 公爵幕僚認為潔西嘉女士最有可能是叛徒，將精力都放在她身上

刪除這個重要橋段，觀眾就容易理解成：

• 亞崔迪家族即將覆滅，對哈肯能家族及皇帝的攻勢毫無能耐
• 潔西嘉女士除了魅音的能力外，只是個柔弱緊張的女子
• 晶算師只個會翻白眼的幕僚，可能記憶力或計算力不錯
• 華人醫生就只是單純的搞背叛，有個很常見的苦衷
• 公爵叫潔西嘉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兒子，是單純叫老婆照顧兒子

總之，刪掉「找叛徒」橋段不僅降低戲劇性，變得更容易誤解故事，也讓這些角色變得平板無趣起來。

2. 過於追求畫面及形式

如果各位曾看過丹尼·維勒納夫過去的《異星入境》(Arrival, 2016) 及《銀翼殺手2049》(Blade Runner 2049, 2017)，會發現他偏好拍攝劇情複雜的科幻片，用緩慢的節奏把敘事重心放在雕琢場景、畫面及構圖上。這些特點在《沙丘》上更加明顯，而且我不認為是正確方向。因為前 2 部電影在節奏上還算有輕有重有快有慢 (儘管還是慢)，到了《沙丘》變得只剩下一個節奏：非常緩慢。

如果是一部不需要解釋太多就能進入狀況的電影，他的做法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如果是一部世界觀龐大或設定複雜的作品，根本是在破壞觀眾體驗。我之所以能豪不費力進入狀況享受，完全是歸功於看過原著，以及對於導演手法已經有心理準備。

3. 總結

《沙丘》電影版擁有多項優勢，特別表現在忠於原著、美學及視覺呈現這幾點。然而，導演對故事情節的取捨上，我認為有改進空間，特別是刪除的橋段會影響觀影體驗，甚至會容易誤解劇情。

整體來說《沙丘》電影版中規中矩，可能是因為需要同時滿足導演的個人偏好、商業考量及觀眾體驗，導致於在電影表現上充滿可預測性也缺乏驚喜。

考量到《沙丘》是一部難以改編為電影的小說，我認為《沙丘》電影版只離經典一步之遙。不過，這一步是指電影版與經典原著的距離。

至於《沙丘》電影系列能否成為經典科幻片？不知道，或許還需要加把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