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性感雜誌
新性感雜誌

女性向雜誌。 性感這個概念還包括着一種極具個性的氣質,一股能夠吸引別人的個人魅力和一份可以恰到好處地展現內在和自身優勢的智慧。 【新性感雜誌網站】https://newsexysoul.wordpress.com/ 【訂閱電子報】https://newsexy.substack.com 【聯絡信箱】newsexysoul@gmail.com

主题创作|女诗人之死

她不禁想到每个女人到一定时候都会问的古老的问题:我该咽下去吗?

新性感这一期的主题是“行”,可以落在“交通工具”上,和第一期“旅行”的“行”,所指稍有不同。但我要选择什么样的交通工具呢,汽车始终太吵,飞机像巨大而僵硬的鸟,火车总是疾驰而去。

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条船,在平静的水面上摇摇晃晃,像是没有方向和目的地,或者我根本看不到。

过年期间,断断续续才将许立志《新的一天》看完,这本诗集在他自杀后出版。很多诗行都预示了他所选择的结局,“请给我一巴掌/作为诗人我怕死/我活到今天还没自杀也没打算自杀”(《请给我一巴掌》),“无论以哪种方式/走向死亡/作为一名合格的诗人/你都将死于/自杀”(《诗人之死》)……2014年9月30日下午近两点,他从深圳龙华一座大厦的十七层一跃而下。

除了先前十分突兀地浮现在脑海中的那条船,真正将“诗人之死”与“行”的主题关联起来的,是我在他的诗集里读到的这一句:“此行的终点是大海,我是一条船。”

那之后,我读了很多诗人自杀的资料,感觉也有一把刀悬在我的心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写下一行诗:那把不肯生锈的刀子/从记忆的山巅降下,穿透天空/威胁着我想起的每一个人。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死去的诗人写诗,从前我只敢在心底悄悄地写:诗人死后,人们才写诗。我却不敢写。

面对“诗人之死”也是一样的,我深受内心的痛苦与折磨,不得已写下了这个一次次席卷自己的标题,却开始对着它发呆,像是独自面对巨大的沉默与看不见的漩涡。

但好像写下那行诗以后,我仿佛就顺着一根画在虚空中的线绳,拥有了能够行走在黑暗漩涡中的能力和勇气。我开始抚摸那些透明的绳结,忍不住想要讲述它们忧伤的秘密。

那把“不肯生锈的刀子”,是我从诗人余地那里借来的意象,这里有一个悲哀的巧合是,他真的捡起了一把刀,割断了自己的喉咙,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我有意识关注的第一个自杀的诗人,无论是2007年,还是昆明,都让我感觉很接近。仿佛不需要刻意去想象,当同情与悲伤涌起的时候,无论走在昆明的哪里,都像是他客厅里冰凉的地板。

在他自杀一年后,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的诗集,《内心:幽暗的花园》,简介里写“一个心灵的秘密札记”、“一个30岁的年轻生命对世界的最后祭歌”,让人恨不得撕掉。

于是我也理解了,在2020年读到马雁,为何没有人说到她的自杀。但当我偶然得知她并非“因病意外辞世”时,感觉这样的“谎言”似乎也没有比前面修饰过的真相好很多。

就在马雁逝世五周年,“百花文学奖”将“散文特别奖”颁给了这位已故的年轻诗人。前来代领奖的诗人秦晓宇是马雁生前的好友,他在接受媒体专访的时候,被问到马雁何以会选择自杀,他的回答是:

“马雁热爱生活,也热爱生命。她最后的死亡其实是一场意外,她有精神疾病,当时出现了一些幻觉。她跳楼是出于一些幻觉,而不是主动要结束自己生命。如果不出现这样的幻觉,以我的推测和判断,我觉得她不会这样选择。”

这个回答让我感觉很牵强,也很失望,一切都归因于精神疾病,一个不会开口说话的小东西。而明明这一切是出于自我推测,仍一副要叫人信以为真的口气。活着的人轻易掌握了一切解释权,包括如何解释死者之死的权利,这不荒唐吗。

互联网几乎是我所有的故事本,只要用心去找,一些发生过的事还是会留下痕迹。于是我试图搜索关键词,“马雁”、“自杀”。一个人抱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流言蜚语:自杀与男性有关;没有名气的诗人,31岁跳楼自杀。

碰到标题后兜兜转转捉迷藏,最终我还是点了进去,感觉那些文字就像一堆乱码,散落在各处,根本也没有想要等人去看。我感到很失望,也很失落。

人们很少谈及女诗人之死,顾城、海子的名字如雷贯耳,响彻大江南北。即便与顾城有关的谢烨之死也在这种“阴影”的笼罩之下,有长达数年的缄默。而那些与“著名男诗人”无关的女诗人之死,也得不到一丝丝阳光的照射,让人写起来不像纪念男性诗人般理直气壮,充满豪情。但也幸好如此,那样的祭奠实在太虚伪。

即便与男人有关又如何,难道她就活该咽下去吗。难道就因为她死了、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你们知晓她的爱情还不足够,还要知道她的男人。但或者正好反过来,一群好事之徒,只知道她的男人,而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爱情。也不配。

更为沉痛的是诗人谢烨之死。1993年10月8日,在新西兰激流岛,顾城挥斧砍死了妻子谢烨。

就在1983年10月,她曾写下一首诗:我被那更为粗大的沉重的斧头/威胁着,被水泥的孔和面威胁着/被锈蚀,橡胶,爆炸,星际间抛来的碎片/碾压,一个厚皮肤的笑威胁着,我小小的生命/胚芽用芳香/威胁他们。

诗歌写成的时间,与事发时间正好隔了十年,就连导致诗人死亡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一把更为粗大的沉重的斧头。

她的死亡掩盖在了“天才诗人”顾城自杀的阴影之下,人们甚至忘了她也是个诗人。几乎人人都会背一句顾城的时代,却鲜少有人知道谢烨的诗吧。

到这里,我们还能轻飘飘地说一句“死亡与男人有关”吗。真相是她死于顾城的斧头下,而这把斧子至少威胁了她十年之久。

人们大谈海子式的自杀,并将其看作释放巨大能量、引发死亡的多米诺骨牌。男性诗人、男性文人之死,这种叙事不断裹挟着巨大的个人价值及社会理想。即便他的诗行里有爱情也有女人,但几乎没有人会去在意他们的女人,顶多注视他们的爱情,也是为他们的死亡和伟大理想增添光彩,以此来痛斥无边的黑暗。

而女诗人、女性文人(甚至没有这个词,或并不常用)之死,看起来竟与1930年代《申报》上的花边广告无异:少女失足恨而自杀。标题看起来像社会新闻,读下去却发现不是,而是一则真正的广告。只因电影明星艾霞自杀后,遗书中有“我再也受不了别人的欺骗”一句,广告便顺水推舟说:的确目下的世界假货众多,如果身体虚弱想买点补药吃,常常花钱受骗,只有某某牌鱼肝油物美价廉,认准这个牌子才可以养成不受欺骗的能力云云。

今天讲女诗人,“自杀与男性有关”,不过是在解释“少女失足”罢了,语气十分轻佻,像是在说明此事不值一提,任何时代都有可能发生。

但事实是什么呢,生活的狂风暴雨对女子如同对男子一样,从四面八方袭击她们。她们遭受一样黑暗的漩涡,同时遭受世界与男人的欺骗。她们死了,她们不动声色地接受自己的死与男性有关,但是绝不该遭到耻笑和非议。

相反是诗人死后的世界,人们按死亡方式分类,依次排序,造出无数崇高的幻影,才是诗人所遭受的最大屈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作者:@Lola 
專欄區:
我梦游漫长一天

🎏 鳗鱼们游过草丛
🎏 
我对食物不感兴趣,但我吃人
🎏 
明日故人来不来
🎏 
住在衣服里的鬼
🎏 
版纳妖树
🎏 
让她自己来
🎏我的和顺记忆  
🎏
翻盖手机:千禧年代初的赛博记忆
關注新性感雜誌 → 新性感Matters平台文章索引Matters方格子電子報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新性感雜誌

新性感雜誌

《新性感雜誌》是由生活在台灣,日本,香港,中國,加拿大的創作者所組成的女性創作團體。有著不同的生活圈、文化習慣,也代表各自不同階段的女性為追求多層面的自由而發聲。 歡迎追蹤「新性感」圍爐,也邀請您透過訂閱給予我們實質的支持! 每期雜誌皆有一個特別企劃單元,我們將會在此討論女性私密的話題,相關內容因涉及成人話題做上鎖處理🤫🤫

091
加载中…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