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
貓兒

愛貓成痴,但是又對貓毛過敏的女孩。 從精神上的貓奴,變成實質上的貓奴,喜歡貓咪呼嚕嚕的幸福聲音。 星座是大貓座,但個性很像家貓,喜歡放假一個人窩在家裡,享受一個人的獨處,沈浸在自己打造的文字世界裡。 期待自己的寫作風格,具有貓的優雅與貓的狂野,剛柔並濟。 我是貓兒,這是我的故事。

於是今天,我離職了(上)—說不出口的再見

我的離開是件說不出口的秘密。對於這群互相嘴砲又情義相挺的同事,我們之間還有革命情感維繫著。

2021.10.01 首發探路客 2022.06.23 二發Matters

   於是今天,我離職了,正式離開公司,結束6年的旅宿業職涯。

   三年的時光恍若是一眨眼的時間,第一天上班的情形像是昨天的事,一個轉身,今晚成了值班的最後一夜。

   今晚,是9/27,我的離職日,是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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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長,有件事想跟你說。」

  我囁嚅,身體斜靠在牆邊,身子還有些駝背。

  7月底的某個夜晚,接待完所有房客後,學長已下班休息,其他同事吃完飯也各自回家,剩我與他獨處。

  「什麼事妳說。」

  人稱學長,實際職位名稱是經理。我所任職的旅店是間年輕公司,同事平均年齡不到25歲,學長也不過是大我8歲的哥哥。因為年齡相仿,想法接近,同事主管打成一片,公事照辦,玩笑照開,幾乎所有事情,第一個知道的都是學長。

  「就是……」我言語畏怯,中氣略顯不足,「我打算做到九月底。」

   話一說完,我周遭的空氣瞬間凝結,心跳加速異常。

   會有這樣的反應,其實是源自於上一位同事Jenny提離職的經驗,約莫是半年前。

   Jenny是學妹,還在剛出社會的新鮮期限。打從她大二開始便進入公司這個大家庭,一路從工讀生,到實習生,最後無縫接軌到正職。

   對公司來說,Jenny轉正職無疑是大補血,先前待執行的規劃終於可以一步步執行,專案、活動、控房、找客源,所有事情朝著一個穩定的節拍走。

   看似熱血奮鬥的憧憬,隨即降溫冷卻。Jenny說,她要走了。

   她說,23歲,她還年輕,她想挑戰自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轉述當天提離職的情況,一樣是晚上,與學長獨處的空檔,她猶豫再三,好不容易提起勇氣說出「離職」二個字,卻是當場爆哭。

   Jenny說,她的離開好像破壞團隊的願景,撇下大家要去遠走高飛;她說,她很怕因為要離職而被討厭被冷落;她說,她其實捨不得大家。

   Jenny當時的心境,正是我此刻正在經歷的狀態。

  「這樣啊!」學長回,面帶輕鬆,還有點故作煩惱的搔搔頭:「看來我們要找新的櫃台人員了!」

   學長輕柔敲開我身邊凝結的空氣,他的表情如平常般親近,我提出的話題,就像是聊天那樣自然。

   後來下班回家,我擔心離職被刁難的心放下許多,但下一秒,其他煩惱的事情跟著湧上心頭。

   我應該要交接什麼內容,客務、行銷、還是全部有碰過的東西?

   以後誰要來交接我的工作?

   我經手的行銷專案要怎麼寫成SOP?

   公司沒有人會使用Ai,要怎麼寫教學手冊?

   累積三年的經驗要如何在短時間內傳承,本身就是一件大工程。不只是煩惱,還有一股說不上的歉意感。

   在講出離職的前幾天,我剛過完27歲生日。生平第一次,由老闆出錢,主管挑蛋糕,同事一起慶祝這個特別的日子。過往生日都是休假不上班,今年例外。本來以為,大家不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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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們其實都知道。


   隔天上班,我以為離職這件事情已經傳遍公司,踏進辦公室進便會受到同事們的「質問」,我得回答好幾個為什麼要走的理由。

   後來發現日子仍是一如往常。

   我一天的工作流程從支援房務開始,所有同事一起加入。在凌亂待整理的客房中,開著手機,聽音樂、聽podcast 、聽政論節目;或者聊聊天,聊電玩、聊感情、聊晚餐;或開同事的玩笑,從身形、從舉動、從習慣,話題葷素不忌,大家鬧成一片,而我也常跟著瞎起鬨。要是外面的公司,這種大尺度玩笑早就被告人身攻擊或是職場性騷擾,顯然大家包容力十足。

   三點後我回櫃台,準備下午接待入住的手續,從確認單、餐券、票券,每筆訂單逐一確認。有時候還沒三點,我便從遙遠的客房以跑百米速度奔回櫃台,只因有客人提早抵達;也有時候,三點一到,客人如過江之鯽湧進櫃台,我按下心中焦慮,露出微笑,一一核對證件、確認房型、收款、開發票,沒能喝水喘氣,一組接一組,短短一小時便接待完9成的房客。

   提早到或一次湧進實屬極端,大部分時,我在等待入住的零碎空檔,處理訂單、回覆訊息、留意OTA房況;或者是,寫篇臉書貼文、專案擬定、印刷品設計、海報構想。因為時間有限,不知不覺中我練就成善用零碎時間的技能,短則幾分鐘,長則幾小時,就連等待列印文件的時間,我也正著手進行另外一件工作。

  「妳在幹什麼呢?」

   學妹同事Patty無聲靠近,突然問了一句。

   櫃台與休息室僅一扇門之隔,沒有客人的空檔,下班的同事常會在櫃台附近磨蹭聊天,有客人出現時才一溜煙跑回休息室裡。

  「沒有啦,就寫些SOP,不然自己常常會忘記。」我面不改色,鍵盤上已連續敲出好幾個錯字。

   「喔喔好哦。」Patty不疑有他,又跟大夥兒聊天去了。

   我在心中暗自慶幸好險,名為行銷SOP的檔案實為交接內容,但我沒說出實情。

   休息室裡持續充滿快活的氛圍,隔扇門也聽得到歡笑的聲音。

   對不起啦,Patty,我還沒準備好,要怎麼跟大家說再見。

   我的離開是件說不出口的秘密。三年來,我們挺過春節期間的客滿轟炸,一起辦聖誕節活動,一起籌備推介會,彼此的默契已到心有靈犀的境界。對於這群互相嘴砲又情義相挺的同事,我們之間還有革命情感繫著。

  「要是他們知道了,一時之間也會很錯愕吧!」學長說,顯然他跟我一起守著秘密。


   當然不是每個人要走都要弄得神神祕祕的,像是畢業,是最合情合理的正常理由。

  「博哥要去清大讀博士班了,老闆說,約個時間,大家一起吃個飯。」

   博哥是公司裡的元老工讀生,從大學到碩班,少說五年的時間都在這裡,跟他同期的工讀生都離開了,比他後期的學弟妹也都畢業出社會了。

   這場飯局我自然也有去。在還沒回鍋當正職時,博哥跟我是工作上的好夥伴好戰友,默契絕佳又互相carry,在展翅翱翔前,怎能不好好送他一程?

   說是送別,場子是一片歡樂。大家一坐下,又是調侃又是玩笑胡鬧,就像平常吃飯那樣,砲火猛烈的垃圾話不曾停歇,不當夥伴離開是件感傷的事。

  「來,大家敬一杯,恭喜我們的博哥要畢業去清大了。」

   終於,學長出聲,茶斟滿了杯,帶頭敬茶喝乾。

  「大家,再倒第二杯,我們再敬第二輪,」學長又說,高舉茶杯:「我們的貓兒,九月底之後也要離開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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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歡樂的情緒瞬間凍結墜落,當下我的表情掃過一絲錯愕與尷尬,右手僵舉茶杯定格在空中。在我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學長公然攤開這個秘密,快又突然,措手不及。

   我很緊張要如何解釋為什麼要走的原因,不過,同事們在意的似乎不是這些。

   他們笑說,之後公司少了一個設計師;

   他們也說,以後不能在上班時候嗆我了;

   有人說,櫃台再也聽不到殭屍陪笑聲跟國台語雙聲道接待;

   也有人說,要不要把餐飲部同事調去客務部,但是電話費會暴增,因為跟妹子客人聊天。

   一時間同事的幹話與垃圾話帶走了我的焦慮,先前的擔心與不安,隨著眾人的玩笑聲煙消雲散。


  「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講這件事情。」

   提離職的那晚,心跳加速的當下,我如此跟學長說,像是做錯事情。

  「人總有自己的生涯規劃,離開當然是公司的損失,但這都很正常,不用覺得對不起什麼。」學長這麼回我,此時的他不像經理,是朋友大哥哥的語氣。

   學長是個很有領導能力的人,在他29歲來到公司前,歷練過火鍋店店長,也曾自己擺攤賣麻辣燙。他見過底下太多夥伴離開崗位,說捨不得一定有,但已經釋懷;他不做挽留,只有祝福,人生的路還很長,這裡不過是其中一站。


   「前陣子才聽學長說要找櫃台工讀,本來以為是妳休假時擋一下人力,結果是妳要走,這擋不住啊!」

   隔天上班Patty表示,當時她聽到這個消息時,嚇都嚇死了。

   她說,因為我是看起來,最不會離職的那一個。

   她不覺得我工作上出了什麼問題。

   她不覺得我在表現上有很常出包。

   她不覺得我是常常抱怨工作的人。

   她不覺得我有什麼離職跡象出現。

  「時候到了,想做些其他的事情。」

   任職屆滿三年的前夕,我如此解釋。

   三年前,我24歲,覺得27歲還很遙遠;

   三年後,我27歲,覺得30歲近在眼前。

   一直有個直覺,覺得自己需要有個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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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真的過好快。」學長有些感慨。

   9月初,距離月底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此刻的我,依舊在房務整理與櫃台接待之間來回奔波,同事的嘴砲與玩笑調侃沒有因為我要離開而收斂,一切猶如過往;唯一的差別,就是我肩負起帶新人的任務,在離開以前,她得熟悉我的工作內容。

  「妙妙今年升大五,明年才會畢業。」

   學長曾說,櫃台正職很看緣分,不是每個人都適合。於是,在我的離開後的短時間內,由實習生暫時接手我的職務。

  「妳之前做過櫃台嗎?」我問。

  「完全沒有。」妙妙回答,她有數個打工經驗,但目前這部分是零。

   頓時間我的思緒回到六年前,那個剛踏進旅宿產業,還是一身菜味的我,首次接觸櫃台是止不住的緊張,繁瑣的事項讓腦袋打結,客人的詢問幾乎一問三不知,努力吸收所學卻是消化不良,上班一整天下來只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挫敗,壓力大到影響生理和心理層面。

   而妙妙,似乎正踏上我所走過的路。

  「因為旅店規模不大,櫃台事情很多很雜,不只是客務接待,還有行銷,也包含行政事務處理,」學長解釋,指著我說:「妳看貓兒,這些事情幾乎都是她一個人處理,那已經是大秘書的等級了。」

   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承攬多少事情,一直以來自認是小咖的我,因為學長一句話,得到莫大的肯定。

   我常覺得沒有做好事情,設計的海報曾被老闆說醜(雖然是轉述),反應被說不夠靈活,而偏偏,學長是不擅鼓勵他人、表達稱讚的主管。他的帶領下,我不曉得自己好不好,只知道自己哪裡要改進。

   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在學長眼裡,我是一個做事讓人放心的人,他無需過度干涉;偶爾,還有超出預期的驚豔,他曾這麼說過。

   事實上,在我決定把公司當成自家民宿的那一刻起,付出就是全心全力。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把自己賣給了公司,實際上,只是想把事情做好這麼單純而已。上班偶爾不小心雷到自己人,但絕對不要扯同事後腿、捅大簍子,這是我對自己的要求。

   「之後妳走了,我就要一個人面對這些了。」

   她說,言語盡是對未來的緊張,她擔心達不到我目前的境界。我說,那是累積而來,六年前的我,一樣把櫃台搞得一團糟。

妙妙的緊張是10月開始的事,我的緊張,是要趕在9月底把事情交接完畢。客務、行銷、行政,我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十頁的SOP教學步驟,還是擔心交接不夠完善。

說是9月底,準確來說,是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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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

9/30是離職日,為什麼9/27是最後一天上班日?

老闆驚喜大彩蛋,心窩暖暖的意外規劃,下篇揭曉!

(當這一篇文章重新發佈的時候,就表示下篇終、於、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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