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调最辛苦中国人故事「反转」，郑州暴雨瞒报死亡失踪 139 人，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当权威不再权威，普通人话语又被动辄指摘为造谣，许多人对人生和社会失望，对权力机构、对媒体、甚至对普通人都失去信任，陷入不可知论和虚无主义，产生政治性、社会性抑郁。

但也不必对一切幻灭，社会本就由真实和谎言构成，人生亦然。我们至少可以不再抱有不切实际之幻想，走出岁月静好之迷思，选择直面真实——这是建构自己强大内心的第一步。我们可以选择不迷信「权威」，也不盲听单方面叙述，平视各方，既不仰视权力，也不俯视弱者，只有如此才不会被随意欺骗愚弄；我们还可以在日常语言中，拒绝被附带污名化意义之词汇，坚守自己洁净的精神世界，杜绝被各种卑鄙的仇恨所污染。

文 | 你的大海

上周五，有 2 件事情让人心里不平静。

污名化词汇频出

警惕背后的语言腐烂

就中国新闻周刊前一日报道《对话「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来北京找儿子，凌晨打零工补贴家用》中，当事人指控荣成（县级）市公安局、威海市公安局、山东省公安厅互相推诿不作为，派出所态度恶劣且 3 个月后才立案、且为了结案要求其「乱认」一尸体为其大儿子死尸一事，威海市公安局 1 月 21 日发布通报称：

① 当事人大儿子失踪后，警方一直在用各种方式展开调查，只是一时未找到线索。——并非警方不作为。

② 警方在当地一水塘发现一高度腐败的男尸，经采集当事人夫妻血样并鉴定比对 DNA，确定死尸为其大儿子。但当事人夫妻对鉴定结论不予接受，遗体目前仍存放于殡仪馆、尚未火化。——DNA 证据确凿、尸体还在，警方不怕核验。

③ 尽管警方多次对当事人夫妻解释安抚、耐心沟通，但其一直不肯接受事实，持续到上级部门提出寻人诉求。——警方能为皆为、态度友善，是当事人冥顽不灵、持续上访。

在此通报之前，威海警方明显感受到多方压力。报道出街日下午，据法制日报报道，山东省公安厅高度关注此事，正督促威海市局加快核查（尽管当事人称此前曾到山东省公安厅上访）。当日晚间，新华社发表评论，称「媒体报道的其此前在有关地方公安机关遭遇的推诿、扯皮、塞责，更加令人心情难平。有关部门应该认真查查媒体报道中反映的当地一些工作人员对群众疾苦漠不关心，对群众诉求置之不理，不及时立案等情况是否属实。如果确有此事，须一查到底，一追到底，把严厉追责的过程当成一次严肃认真的干部作风警示教育课。」

威海警方次日才发布通报，必然字斟句酌，结果的确是几乎一举推翻当事人所有指控，并成功塑造了警方尽职尽责、当事人刁民难劝之叙事，用当下流行、但逻辑不通的话术来论：警/官方通报很「权威」、事实真相「大反转」、媒体「瞎编故事恰烂钱」、网友「境外混入带节奏」、平台「恶意炒作追流量」。

很快，就警方通报，河南日报旗下的顶端新闻采访了当事人，当事人称其已看到警方通报，但仍会继续寻找大儿子：

① 尸体刚发现时，其曾前往询问、也曾托熟人去问，但派出所都称尸体并非其儿子。

② 其到公安部上访后，当地警方才通知其妻子认尸并采集血样，虽然做了 DNA 但从未见过纸质鉴定报告。

③ 其妻要求查看鉴定结果，但遭警方拒绝，也曾要求自行对尸体做 DNA 鉴定，仍遭拒绝。

当事人的小儿子随后也在网络发声，称：

① 尸体 2020 年 8 月打捞出来，一年后才被通知认尸。

② 去停尸房看到的是一堆骨头，又看了打捞时拍的照片，都无法辨认。警方凭嘴说是其哥就让家人带走尸体，家人不认可所以不认领。

③ 有人称怕其与母亲被记者打扰，但其实是不让他们见记者，怕曝光此事。

双方各执一词，此事成了罗生门。从尸体还在殡仪馆尚未火化推断，警方此次通报应当很有底气，不怕第三方来再验一次 DNA，很大概率的可能性是：当事人的大儿子已死。警方通报的很可能就是事实，当然也可能并非全部事实：如警方通报里的尽职尽责，与当事人所称的警方傲慢推诿，完全是 2 种形象——双方应当沟通不畅，且都在选择性叙事而非撒谎，否则不应造成彼此如此之大的认知偏差。

但就算假定警方通报是全部事实，也不等于媒体系造谣、网友系被带节奏。因为，

瞎编、反转、造谣：只有通过各涉事方不断在媒体/社交平台披露事实，才能尽可能不断逼近真相，其间各方说法很大概率会自相矛盾或彼此矛盾。这属于真相建构正常过程。媒体的职责是报道和核实，而非开启上帝视角之法官宣判。

带节奏：涉事各方各有立场，媒体引用当事人叙述自然会导致报道具有倾向性，甚至输出价值观。但媒体的天然作用就是报道事实 + 新闻评论：有评论就有立场，就有价值观，就在「带节奏」。只要有叙事，就不存在「客观中立」这一回事。

境外势力：理想情况是媒体多方采访再发布报道，尽量平衡各方说法。但国内强势者如官方、警方出于权力的傲慢、纪律的严苛，通常不愿一开始就接受采访，媒体也不可能采访不到某一方就放弃选题，否则还有多少新闻可报道？结果只能是话语权一开始就旁落到弱势方，这是强势方自作自受，而非混入所谓境外势力。而媒体天然就该是关注弱者、监督强者，这样才能保持社会平衡，否则只会导致强势者步步紧逼、滥用权力。

炒作、追流量：报道就是为了传播事实和观点。如果媒体报道不能制造热点，失去传播价值之媒体并无存在必要。

语言和词汇背后是一整套思维方式，使用它们就潜意识接受了它们背后的叙事立场和价值判断。这些被刻意用于给媒体、网民堵嘴的污名化词汇，如今却被许多媒体和网友滥用而不自知，从而进一步让这些背后意涵给更多人入脑入心。大家实在是在自掘坟墓，消灭愈加受限的表达自由。

没有表达自由

将产生致命危险

健康的社会不能只有一种声音，尤其不能只有权力机关的声音。一旦表达自由缺失，就将带来致命危险。典型案例就是眼下仍在持续的新冠肺炎大流行。

这场疫情从 2019 年底迄今已持续 2 年多，时间太久、主流叙事里「正确的集体记忆」加持下，许多人对新冠肺炎的认知已被模糊。让我们把镜头拉回疫情的一开始。

据第一财经周刊整理的武汉疫情早期时间轴，从 2019 年 12 月 1 日，《柳叶刀》论文中武汉首例新冠病例当日发病（无华南海鲜市场接触史），到 2020 年 1 月 20 日，钟南山通过央视新闻白岩松主持的《新闻 1+ 1》节目，确认新冠病毒「人传人」，让疫情为全国大规模所知，其间已经历整整 51 天。期间不断有医护感染，病毒人传人特征明显，但直到 1 月 11 日，武汉卫健委都在反复向公众通报「未发现明显人传人和医护感染」，直到 1 月 14 日，其还坚称「尚未发现明确人传人、不排除有限人传人」。

这种撒谎在武汉与湖北两会期间达到高潮，1 月 6 日，武汉市两会开幕，1 月 18 日，湖北省两会闭幕。13 天关键时间内，除 1 月 11 日与 18 日，其余时间武汉卫健委要么未通报新冠感染情况，要么通报无新增病例，但与此同时，不断有医护在被确诊。武汉卫健委公然向大众瞒报疫情真实情况。

这种情况亦导致武汉民众对新冠肺炎疫情掉以轻心，后续被 1 月 23 日的突然封城打了个措手不及。湖北省 两 会 结束的第二天，武汉市百步亭社区还举行了万家宴。那时流传的网络段子是：世界人民觉得中国是疫区，中国人民觉得武汉是疫区，武汉人民觉得汉口是疫区，汉口人民在开心地办年货。

在此期间，武汉媒体碍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一直装聋作哑。期间只有有良心的医生们在寻求自救。2019 年 12 月 30 日，武汉卫健委内部文件流出，有 8 人通过网络群聊传播新冠肺炎相关信息，武汉警方反应迅速，在 2020 年 1 月 1 日就「权威通报」称「『依法』处理了 8 名「散布谣言者」，此「权威通报」在央视新闻频道全天滚动播报。此前曾在同事群中发出提醒的李文亮、谢琳卡、刘文 3 位医生，此后都被武汉警方约谈，李文亮还于 1 月 3 日在派出所内签署了一份《训诫书》。2 月 7 日凌晨，因接诊而致感染的李文亮去世，他留给世界的最后思考是「健康的社会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回看新冠肺炎在武汉传播的早期时间线，可以明显看出：正是医生和媒体被压制自由表达，才让信息无法正常传播；而武汉卫健委的撒谎瞒报、武汉警方对敢言医生之惩处，这 2 个权力机构又通过「权威发布」垄断了意见市场，让公众放松对疫情的警惕。新冠肺炎疫情最终走向失控，导致随后发生在武汉的医疗资源挤兑、各种人道主义灾难、武汉红十字会垄断捐赠渠道却无能分发致医疗物资紧缺等等事件——上述这些因素居功至伟。

或许正是新冠肺炎早期传播失控给武汉媒体和文宣部门以沉痛一击，2021 年 3 月，湖北媒体楚天都市报转型为全国媒体「极目新闻」并开始全面发力。同期，武汉晨报一手创造的「九派新闻」也声名鹊起，2 者在全国后续各大热点中频频发声。很难说这 2 家媒体的兴盛，与疫情早期当地媒体的缺位不无关系。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新冠肺炎早期传播走向失控，并非指新冠肺炎源于武汉。如「外交天团」反复强调的，新冠溯源是个科学问题、而非政治问题。无论是钟南山 2020 年 1 月 20 日在央视声称新冠病毒或来自滥吃野生动物，病毒通过野生动物传染给人，疫情跟（偷偷销售野生动物的）武汉（华南）海鲜市场关系密切；还是管轶在 2020 年 1 月 23 日透过财新网专访，告诉公众武汉官方封掉了华南海鲜市场、清洗了地面，导致「犯罪现场」消失，因此无法对病毒追溯动物源；或是中国蝙蝠研究专家、武汉病毒研究所首席研究员石丽所驳斥的「新冠病毒源于武汉病毒实验室」一说；还是曾登上微博热搜的「新冠病毒或可溯源至美国德特里克堡生物实验室」，央视援引外媒称其系「中情局隐秘的化学实验和精神控制实验基地」——这些溯源都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迄今尚未有任何明确证据可支持任何一种可能可以盖棺论定。

在武汉早期新冠肺炎传播、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这 2 件事中，「权威发布」的官/警方都未曾缺席，后者暂时不论，但事实给了前者中的「权威」深刻打脸：权威并不权威，官方和警方的言论并不天然等于事实，有时甚至截然相反。套用李文亮的话，这些「权威」的声音都只是健康社会中的一种声音，其并不比当事人声音来得更权威。

因此，媒体在报道官方、警方等强势方声音时，更要慎用「权威发布」这种词汇。因为使用之即默认接受词汇背后预设的价值判断和立场，媒体就变成了传声机器，彻底失去了其该有的独立性。在报道此类事件时，最小成本的正确做法是：采用 2 段式标题，前半句说事实，后半句说 XX 方 + 其观点/回应。

「权威」这个词，也与今天要讨论的第二件让人心情难平的事有关。

当权威不再权威

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2021 年 7 月 17 日~23 日，河南发生历史罕见特大暴雨，导致严重洪涝灾害。7 月 20 日，郑州遭遇大暴雨，导致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大暴雨持续期间，至少有这几件全民关注的大事：

其一，暴雨洪涝预警。

① 早在郑州暴雨一周前，河南省气象局就关注到此次暴雨过程。期间，河南省、市、县气象部门共发布预警信息 1184 条。7 月 19 日，郑州气象台发布第一条暴雨红色预警信号。7 月 20 日，郑州市气象台共发布了 10 条暴雨红色预警。预警中，明确告知：官方需做好防暴雨应急和抢险工作；除特殊行业外，需停止集会、停课、停业；需做好山洪、滑坡、泥石流等灾害防御和抢险。

② 但这些预警并未取得应有效果，多位市民表示，内涝前并未收到官方发布的停工、停课、撤离等提醒信息，人们仍像往常一样上下班。

③ 暴雨期间，官媒河南日报强调这是自然灾害，未提人为因素，其援引郑州气象局说法，称此次大暴雨是千年一遇，3 天下了以往一年的量。但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告诉中国新闻社，千年一遇的说法是依据较长历史记录来推算某一类天气事件，或通过百分比的统计学方法，表现天气的极端性，需基于严谨记录。在未得到可靠、长时效的记录前，很难去谈千年一遇、百年一遇的问题。

其二，郑州地铁。

① 郑州大暴雨期间，郑州地铁 5 号线却保持正常运营，导致车厢被灌水致乘客被淹、被窒息，最终酿成 14 人死亡之惨案。

② 暴雨当日，央视新闻报道称，截至 7 月 20 日 22 时，被困郑州地铁 5 号线列车内的乘客已全部安全救出。此消息被「正能量」大 V 转发以引导舆论。然而此时，还有许多人在地铁上等待救援，他们看到这条消息认为自己已被放弃，情绪崩溃。

③ 事发后，郑州市民在沙口路地铁站献上花圈以表悼念，还有外地人通过网络下单送花，然而鲜花却被不明围挡。有市民自发搬走围栏，称不要挡着死去之人回家之路，第二天，又有了更长的围栏。围栏虽然最终被撤，但有不少网友指责献花圈之人是境外势力、别有用心。

④ 一位身穿雨衣的父亲，在郑州地铁 5 号线沙口路地铁站前静坐，他身旁停着一辆自行车，车边纸板写着「妞妞，爸爸还想接你回家」。然而他却被「正能量」大 V 带头污蔑为「演员」。

其三，京广隧道。

① 郑州京广快速路北隧道在一个小时内被雨水灌满，许多司机被困在隧道中。暴雨期间，隧道无任何封路、禁止通行标识，郑州官方也未发布提醒。事故造成 6 人死亡，247 辆车被淹。

② 事发后，街道办在隧道旁拉起了横幅：「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郑州形象，请勿在此围观。」

其四，卫辉大逃离。

河南卫辉暴雨内涝，当地官方却未统一发布内涝和泄洪情况，居民只能在群聊互通有无、聊以自救，最终导致居民「全城大逃离」。

其五，外国记者。

德媒记者奔赴郑州采访，被郑州市民阻拦，并被告知「你报道要真实，对我们中国有一个好的看法，不要攻击我们。不用采访我，我讨厌你。」他还被一群人围住，「拍了什么？有什么证据他是来帮我们的？」

2022 年 1 月 21 日，应急管理部发布《郑州 2021 年 7·20 特大暴雨灾害调查报告》，这是一份来自国家级层面的「权威发布」，调查组由中央 8 个部门 + 卫健委 + 气象局 + 河南省政府组成、中纪委指导。这份长达 44 页的报告披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实，更以此推翻了 2021 年郑州暴雨期间郑州官方的权威性。

报告将郑州暴雨定性为：「总体是天灾，但具体有人祸。」彻底打脸暴雨期间郑州官方和网络舆论里的「天灾」说，明确指出郑州官方的失职与不作为。

调查组查明，「认定郑州地铁5号线、京广快速路北隧道亡人事件是责任事件，郭家咀水库漫坝事件是违法事件；荥阳市崔庙镇王宗店村山洪灾害存在应急预案措施不当、疏散转移不及时等问题，登封电厂集团铝合金有限公司爆炸事故存在未如实报告人员死亡真实原因并违规使用灾后重建补助资金用于死亡人员家属补偿等问题。」其中，

① 郑州地铁：「涝水冲毁五龙口停车场挡水围墙、灌入地铁隧道，郑州地铁和有关方面应对处置不力、行车指挥调度失误，违规变更五龙口停车场设计、对挡水围墙建设质量把关不严，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停车场挡水围墙质量不合格，停车场围墙按当时地面地形百年一遇内涝水深 0.24 米设计，经调查组专家验算百年一遇应为 0.5 米。」

② 京广隧道：「郑州隧道管理单位和有关部门封闭隧道、疏导交通不及时，造成较大人员死亡和重大财产损失。」

③ 暴雨红色预警：「河南省委 7 月 13 日就宣布进入战时状态，但直到 20 日 8:30 郑州才提出全面动员各方面力量全力做好防大汛、抢大险、救大灾工作，整个过程未实际开展全社会组织动员，没有提前有效组织广播、电视、报纸、新媒体等广泛宣传防汛安全避险知识。19 日 21:59 至 20 日 16:01 的 5 次 暴雨红色预警，电视台只是常规化在天气预报中播报，通过郑州 3 大电信运营商全网推送的也只有 19 日一次；城管、 水利部门预警信息只发送给区县（市）防指或相关部门单位， 未按预案规定向社会发布。

20 日早上 6 时，气象部门发布了第 2 次暴雨红色预警，在这个关键时刻，市委市政府主要负责人仍没有足够重视，行动不果断、措施不得力。8 时许，郑州市政府主要负责人虽然签发市防指紧急通知，但没有按红色预警果断采取停止集会、 停课、停业措施，只提出『全市在建工程一律暂停室外作业、 教育部门暂停校外培训机构』，仅建议『全市不涉及城市运行的机关、企（事）业单位今日采取弹性上班方式或错峰上下班』，且媒体网站发布上述建议要求时，人们早已正常上学上班了，错失了有效避免大量人员伤亡的时机。20 日 8 时许，郑州市防指发出紧急明电通知建议市民尽量减少外出，郑州市宣传部门 18:58 才在微信工作群中部署「所属新媒体不间断滚动播放本地气象预 报预警、雨情等信息」，此时全市已经严重受灾。」

报告还披露，「郑州市因灾死亡失踪 380 人，在不同阶瞒报 139 人，其中郑州市本级瞒报 75 人、县级瞒报 49 人、乡镇（街道）瞒报 15 人。」

① 报告点名郑州官方「违反突发事件应对法和自然灾害救助条例、防汛条例等有关规定，从 7 月 25 日至 28 日，连续 4 天未通过报灾系统上报因灾死亡失踪人数，截至 7 月 29 日仅上报 97 人。直到中央领导多次要求，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才在 7 月 29 日、8 月 1 日 2 次发出紧急通知后，才统计上报，7 月 30 日上报 322 人、8 月 1 日上报 339 人。」

② 报告还批评郑州官方「对因灾死亡失踪人数统计上报态度消极，不仅没有主动部署排查、要求及时上报，反而违规要求先核实人员身份等情况再上报，以多种借口阻碍信息报送工作，刻意阻碍上报因灾死亡失踪人员信息。」

③ 报告指控「郑州官方对已掌握的信息隐瞒不报。7 月 25 日至 29 日郑州市县两级共瞒报 116 人；8 月 18 日至 19 日中央领导考察河南期间，郑州市已掌握新增因灾死亡 12 人，但仍不如实报告；8 月 20 日调查组进驻后，因灾死亡失踪人数比 8 月 2 日公布数增加 41 人，其中 23 人属于瞒报。」

郑州暴雨死亡 380 人，而官方瞒报数量居然达 139 人，瞒报占比超过 1/3。而在事发期间，环球时报前总编辑胡锡进曾发文称，「相信河南灾害的情况不会被瞒报，在我们的体系中已经无法产生这种情况下的瞒报动机，那样做的风险完全不可承受。」不知其现在作何感想。

报告直接批评郑州官方：「郑州市委市政府及有关区县（市）、部门和单位对这场特大灾害认识准备不足、防范组织不力、应急处置不当，存在失职渎职行为，特别是发生了地铁、隧道等本不应该发生的伤亡事件。郑州市及有关区县（市）党委、政府主要负责人对此负有领导责任，其他有关负责人和相关部门、单位有关负责人负有领导责任或直接责任。郑州党政主要负责人见事迟、行动慢，未有效组织开展灾前综合研判和社会动员，关键时刻统一指挥缺失，失去有力有序有效应对灾害的主动权。」

调查组总结 6 方面教训：「郑州市一些领导干部特别是主要负责人缺乏风险意识和底线思维；市委市政府及有关区县（市）党委政府未能有效发挥统一领导作用；贯彻中央关于应急管理体制改革部署不坚决不到位；发展理念存在偏差，城市建设『重面子、轻里子』；应急管理体系和能力薄弱，预警与响应联动机制不健全等问题突出；干部群众应急能力和防灾避险自救知识严重不足。」

报告发布后，据媒体报道，郑州市委书记徐立毅因郑州暴雨灾害中违纪，被立案审查，并被给予严重警告处分，由国家监委给予其政务降级处分。河南省委决定，免去徐立毅郑州市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8 名企业人员被河南警方立案侦查并逮捕，包括郑州市长侯红党在内的 89 名公职人员被河南纪检监察机关问责，其中多人与郑州地铁 5 号线事件直接相关。

郑州官方为逃避对其不作为、治理能力不济之追责，公然瞒报死亡数据，欺骗公众与中央。试问这样公然撒谎的地方官方，其之前发布的通告，有何资格被称为「权威发布」并被全媒体转发，被当作唯一「正确」的声音被用于「辟谣」？

当权威不再权威，普通人话语又被动辄指摘为造谣，许多人对人生和社会失望，对权力机构、对媒体、甚至对普通人都失去信任，陷入不可知论和虚无主义，产生政治性、社会性抑郁。

但也不必对一切幻灭，社会本就由真实和谎言构成，人生亦然。我们至少可以不再抱有不切实际之幻想，走出岁月静好之迷思，选择直面真实——这是建构自己强大内心的第一步。我们可以选择不迷信「权威」，也不盲听单方面叙述，平视各方，既不仰视权力，也不俯视弱者，只有如此才不会被随意欺骗愚弄；我们还可以在日常语言中，拒绝被附带污名化意义之词汇，坚守自己洁净的精神世界，杜绝被各种卑鄙的仇恨所污染。

祝福大家。

参考资料

中国新闻周刊：对话「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来北京找儿子，凌晨打零工补贴家用

人民网：威海公安回应岳某进京寻子事件：其子已身亡 父母对鉴定结论不予接受

顶端新闻：「打工寻子」男子回应警方通报：没见过 DNA 报告 以后会继续找儿子

山东公安厅：正督促威海市局加快调查「打工寻子」事件 

新华社：「急难愁盼」要帮，漠视群众要查！

百度百家号：@寻找我哥岳跃仝

第一财经周刊：假如武汉的警铃有机会被拉响，可以是哪天？

新华网：外交部：溯源问题是科学问题，将溯源问题政治化只会破坏全球抗疫努力

央视网：《新闻 1+1》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情况如何？

中国记协网：《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情况如何？》（白岩松专访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钟南山）

财新网：媒体采访 SARS 专家管轶：这次我害怕了

长江日报：中科院武汉病毒所研究员石正丽：疫情不是源自实验室病毒泄露

外交部发言人办公室：如果要查实验室 世卫组织应赴德堡调查

央视网：国际锐评丨疑点重重的美国实验室必须接受一视同仁的溯源调查

界面新闻：河南洪灾前曾多次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但「停课、停业不具备强制性」

河南日报：郑州气象局：郑州特大暴雨千年一遇，三天下了以往一年的量

中国新闻网：郑州暴雨是“千年一遇”吗？气象部门权威回应“一天下了一年的雨”

东方网：被困郑州地铁5号线乘客已全部安全救出

红星新闻：「雨衣爸爸」确系郑州地铁遇难者父亲，亲友：他不希望被打扰 

腾讯新闻哥：设围栏、拆、再设、再拆……郑州人终于可以无障碍悼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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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者网：被郑州民众围观的外媒记者，究竟如何报道河南洪灾？

应急管理部：河南郑州 7·20 特大暴雨灾害调查报告

新京报：郑州暴雨共瞒报死亡失踪 139 人，因灾死亡失踪 380 人

新华社：河南郑州「7·20」特大暴雨灾害调查报告公布

人民日报：河南省委原常委、郑州市委书记徐立毅因河南郑州 7·20 特大暴雨灾害被问责

河南日报：河南省委决定：安伟任郑州市委书记，徐立毅被免

新华社：河南严肃查处郑州 7·20 特大暴雨灾害相关责任人 公安机关对 8 名涉案人员立案侦查并依法逮捕 纪检监察机关严肃问责89名公职人员

胡锡进微博：2021 年 7 月 21 日 16：55 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