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彬华
陈彬华

社工本科,应用人类学在读

警惕女权主义的暴力沟通

女权主义是一个非常笼统的标签,它关乎一种态度、一种行动甚至一种文风、一种穿搭。其核心的部分是对女性权益保护的呼喊,或是上升为对整个性/别领域平等的要求。

女权主义内部也有分歧。一些“进步人士”认为某些女权的主张已经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而不配再称之为女权;也有人用其它的称呼诸如“女性主义”、“平等主义”对女权主义做了替换,但大体还是属于松散的女权主义定义下的内容。

我大体用“女权主义”统称所有自称为“女权主义”或是“女性主义”的主张,而尽量不以某种标准给出“女权主义”在我这里的资格认证。如此的结果是所谓的“田野女权”或是被其它人称作“女利主义”的主张也在我的论述范围内。

不用怀疑,现在女权主义开始被污名化了。这种污名化固然有别人泼脏水的部分,但绝对也有女权主义内部的问题。这个内部的问题也不仅仅是所谓“田野女权”那种对男权自发进行抵抗的问题,而是很多学习过政治学、社会学或是性别理论的进步人士,乃至许多微博和公众号都共有的问题。(很有趣的是,许多“进步人士”也被女权外部的人称之为“田野女权”,实际他们一点也不田野,完全是名贵品种)

这个共有的问题就是我标题是说的“暴力沟通”。

暴力沟通是相对于“非暴力沟通”的提法,简单来说,就是会让人感到“痛苦”的沟通方式。相信一些女权主义者会不以为然,挑战现有秩序本来就会让既得利益者感到不快,甚至一些女权宣言里就有“敢于让人不舒服”的条目,但这中间还是有些许区别的。

从09年刚有微博起,我就频繁地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女权主义者,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也曾自诩为女权主义者。后来,尽管我越来越多地参与性/别实践中去,可我越来越不愿意将女权主义者作为自己的标签。因为在我的感官里,女权主义越来越像是仗着自己对于性别议题的了解,而对“无知者”进行审判的角色。

举两个我最近比较有印象的例子:

l 某博主拍了画册上的彩虹旗,at出版社说为什么会印上彩虹旗,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解释。评论下一片骂声。

l 某博主支持代孕,被女权人士痛批“男同性恋都不值得信任”。

第一个例子我是完全体会不到骂她有什么必要性。我自然能体会到中间有对同志权益宣扬的意味,但我并不认为这种骂声能够让不了解“同性恋不是病”的人能够多了解一些同志群体的事情。这种情况换一个场景就是,某个人发了微博说这个穿衣风格还蛮特别的,然后评论突然出现一批人说“特别怎么了,我们吃你家大米了吗”、“有什么特别的,是没见识吧”。这个人就算能够良好地区分这穿衣风格和喜欢的人不等同,也难免会想,“怎么喜欢这穿衣风格的人会这么疯狂”……

有时,耐心、友善的科普,带来的影响可能要好得多。

第二个例子可能有些争议,我自己对这个事情的了解也不够多,不如放到一个更普遍的情况去讨论,就是——有人基于同志群体的生育权而支持代孕时,反对代孕的人该怎么办?

拿我做例子,其实在之前打过一场关于代孕的比赛前,我确实不了解代孕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当时还不知道促排针有多大的伤害,不知道取卵的针头居然要从子宫斜穿过去。因此,对于我来说,一个态度的转变也许只需要告诉我几个事实。

而对于身体的处置权或是物化之类的问题,虽然很多女权人士有共识,但说这些主张没有争议或者已经被广泛知晓的话,完全是不现实的。既然许多人根本都不知道,没有过这些思考,是不是应该首先让这样的意识进入到更多人里呢?

我倒不是说相信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一类的东西,而是很基本地觉得应该更相信一些大多数人都是可以互相沟通、可以彼此理解的。

而对于某些女权人士的言行,我看到的是基于名牌院校、知识分子或是进步人士角色的暴力,他们可以被很恰当地类比为殖民时代的传教士将那些没有性/别意识的人们斥之为野蛮、无知

这自然是一个局部的意象,但我觉得这个图景需要被明确地点出来,作为宣传性/别时必要反思的一部分。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我从来不否定革命的必要性,但革命决不该是无时不有、无处不在的东西。

在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多少觉得有些惶恐,因为这个文章存有和稀泥的风险,有被指责是庸俗辩证法的风险。因为我个人观感上的影响,这个也存在对女权人士过度否定的问题。但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提醒一种反思,一个必要的反思,反思自己的立场,反思是否成为一种新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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