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牧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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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金馬獎觀眾票選】偶爾飄來一陣雨---《瀑布》下歷劫而歸的我們

鍾孟宏在《瀑布》裡,首度以女性角色發聲,著眼一對母女的遭遇,呈現疫情下人人無以遁逃的精神危機。賈靜雯飾演的品文,以女強人的姿態拉開劇幕。無論在家庭或公司,她冷峻而嚴厲的姿態,往往讓人感到窒息的壓迫。而王淨飾演的小靜,則不斷以叛逆的青春姿態回應。如此的母女相處方式,一遇到疫情壓力,不得不全然崩解。

鍾孟宏在《瀑布》裡,首度以女性角色發聲,著眼一對母女的遭遇,呈現疫情下人人無以遁逃的精神危機。賈靜雯飾演的品文,以女強人的姿態拉開劇幕。無論在家庭或公司,她冷峻而嚴厲的姿態,往往讓人感到窒息的壓迫。而王淨飾演的小靜,則不斷以叛逆的青春姿態回應。如此的母女相處方式,一遇到疫情壓力,不得不全然崩解。


客廳鏡面倒映的新聞,與不斷躍動的確診數字,弄得大眾草木皆兵。就在驚惶蔓延的時刻,小靜的居家隔離通知,連同過往的挫敗感,一齊向她襲捲而來,品文心裡的大樓,也在隔離的藍色布幕內,悄然瓦解,如洪濤滅沒母女倆的生活。



品文心底一直迴盪的疑惑,藉由幫傭的口,一道而出:「好好的一個家,怎麼會弄到這樣?」失去婚姻的她,只能用自己的愛構築屬於自己的世界。

品文發病之後,全然換了一個人,從女強人的神壇跌下,衰弱無神的病貌,連女兒也不敢置信。在那場心靈的風暴之後,品文跨越了精神的邊界,重新走向另一個自我。


越過瀑布,邊界那頭的另一個自我,迥異於社會的既定價值。若以二元思考的分析而言,可視為一種「跨界」的展示。影響女性主義理論深遠的伊蓮娜.西蘇(Helene Cixous)在「父權二元思考」的分析中,於「她在哪裡?」的標題下,列出以下的二元對立列表:

積極/消極

太陽/月亮

文化(文明)/自然

白天/黑夜

父親/母親

理智/情感

易理解的/易感的

邏輯/感覺等等


在這個以男性/女性作為二元對立思維的基礎上,凡是歸屬於女性這一組範疇者,均被視為是負面的、弱勢的一方。價值二分法的結果,導致女性成為消極的存在,而這正是品文失婚之後,想要打破的僵局。無論是在職場,或是家庭,甚至戀愛,品文都想奪回主導權,成為陽性強悍的一方。但大環境疫情的肆虐之下,她即將被奪走職場上的崗位,而一名失去戰場的將軍,該何去何從呢?


導演鍾孟宏用「瀑布」,來象徵她跨越邊界後的場景。那一片大樓防水工程的藍色防水布,不僅遮蔽她幸福的回憶,也成為窒息的桎梏。品文與小靜母女倆,不斷在瀑布邊界擺盪,試圖藉著再一次跨界,回到原來的生活。一如我們都希望疫情只是一場惡夢,只要醒來,就能恢復正常生活。

而在精神病院裡,品文與病友一同觀畫的場景,讓我想起安潔莉娜裘莉的《女孩向前走》(Girl, Interrupted)。那一連串知識性的講述,其實只為了找到溝通的浮木。


《瀑布》以女性視角,跳脫彼此傷害的輪迴,重新詮釋母女關係。當品文被框限在社會期望的女性價值裡,從小照著大眾期許發展,一旦被踢出婚姻制度,只能成為失敗的一方。但思覺失調之後,她與女兒彼此依賴,從原先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漸漸卸除心防,在大難之際,學習彼此依賴。「女兒」越界成為照顧者,為「母親」張羅一切,她們又重新在這個「母職」的制度裡,找到安身之方。

Adrienne Rich在《女人所生:母職作為一種經驗與制度》(Of Woman Born: Motherhood as Experience and Institution)中認為:

母職(motherhood)不單是男人底下的一種「制度」,在父權體制之下被界定,被限制。但作為一種「經驗」,涉及「任何女人與她的再生產能力(生殖能力),及她的小孩之間的潛在關係」,亦同樣賦予價值。


經歷一連串的波折之後,品文選擇回到初階職場,從頭來過。當她與女兒漫步街頭,悠悠的說了一句:「要工作,才有收入。」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輕,卻也是最鄭重的宣告。正是在母女相依的生活裡,她勇敢的捐棄以往的生活,做出抉擇,重返社會----藉由搬離與前夫共築的回憶,她又再一次「跨界」回到安然的自我。歷劫歸來之後,一切恍若如常,卻也完全不一樣了

生活裡的愛與傷害,本是同一泉脈,如一場不停的雨,滴落生命全境。如果我們終究無法逃離這些傷害---一如無預警的洩洪、無法控制的疫情,那麼當情緒濤然而至,如瀑布轟然奔瀉,是不是有一雙手,或一個眼神,牽著我們走過瀑布,理解我們淋漓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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