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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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不死的惡意---中山七里的「連續殺人鬼青蛙男」

(编辑过)

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在「希波克拉底的誓言」、「希波克拉底的憂鬱」法醫學推理系列中也大活躍的熱血刑事古手川。以時間軸來說應該是在古手川在法醫學教室遇到真琴之前。在這本小說裡,你可以讀到在刑警生涯早期的古手川,裡面也回溯了他在童年、青少年時的經歷。你可以更加認識為什麼古手川會成為後來的古手川。

這系列小說的風格和中山七里的音樂推理劇:「再見德布里」,「永遠的蕭邦」,「邂逅貝多芬」等完全不同,但裡面的主題卻若隱若現的類似,其中一個固定會出現的旋律就是「霸凌」。在[青蛙男]的故事裡,霸凌不只是發生在校園中,而是更進一步被放在社區、城市這些更大的群體來看。作者彷彿在說,可怕的並不是[霸凌者]的存在,而是在每個人心裡都存在的潛在霸凌者的惡意。這個惡意可能會被冠以[正義感],或其他更堂而皇之的理由。

故事的氛圍讓我聯想到小時候看過的希區考克小說改編的影集。詭異、恐怖、在感官和精神上同時極富刺激性。但是這些並不只是為了滿足追求恐怖刺激的慾望本身,其實也隱含了對人性,對群眾心理、對社會體制的批判與反思。

國中時被霸凌的順一郎,在自殺之前最後憤怒攻擊的並不是霸凌他的人,而是在他身旁不僅沒有伸出援手,還叫他要「忍耐」的朋友古手川。

"旁觀者有時甚至比加害者更卑劣,是個不願正視自己的惡意與懦弱,又無法真正成為壞人的臭孬種。"

"那天,凶器是準備對付誰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順一郎將他最後的情緒發洩在自己身上。是這個事實讓古手川悲慟不已。"

為了逃避那個偽善,懦弱的自己,"絞盡腦汁的結果,古手川想到的方法是[報復],他決定把那群霸凌順一郎的同學一個一個叫到校舍角落算帳。"這個以正義為名的動力,也成為他後來成為警察的原因。

小百合的琴聲是古手川的慰藉,他在小百合所彈奏的音樂裡,感受到從自己的原生家庭中從未感到的接納。但是小百合也是一個精神異常者,幼年因為被父親性虐待而有了變態人格,從虐殺小動物開始,十二歲時因為忌妒砍下朋友的頭。被判定精神異常的她並沒被關進監獄,而是被送進矯正機構裡,在那裏遇見精神科醫生御前崎。御前崎就好像她的第二個父親,在精神裡重新生下她。於是小百合有了一個重生的人格,彷彿從此能夠在社會上健康正常的生活。但是御前崎卻利用小百合為自己報仇。小百合再次被慘無人道的侵犯,背叛............

我不知道小百合的悲慘遭遇是否能夠為她殺害自己孩子的惡行辯駁,因為她曾經受虐,是否就能使她所有一切的行為[無辜]呢?

我在想,加害者或許都能夠為自己找到合理化的一百種理由。就連御前崎精神醫也不過是為自己的獨生女復仇。但是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所受到的傷害毫無感覺,這或許就應該被認定為某種精神上的異常。

社會的集體精神變態就是我們對某一個階層的受苦不再有任何感覺,我們找到許多理由將其合理化。因為他們壞,懶惰,因為他們不夠努力。甚至,只是單單的運氣不好。

對於每個人來說,[正義]的內涵或有不同。故事裡最驚心動魄的場景之一是在漆黑的鋼琴室裡,古手川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與不知身在何處的兇手對抗。我覺得這一幕場景是很有隱喻性質的。有的時候我們要對抗的,不是光明正大的仇敵,而是不知隱藏在哪裡的,防不勝防的惡意。這惡意不是從你可以全神貫注對抗的敵人而來,而是在身邊最信任的朋友,家人,甚至在自己身上。有的時候我們會覺得,自己是毫無勝算地,與這樣無所不在的惡意抵抗著、抵抗著。

每次讀中山七里的小說,都在字裡行間讀到這些對人性的探索和質疑,如同解剖屍體般血淋淋地挖出許多被隱藏在生活表皮之下的偽善。中山七里不輕易對這些難解的問題提出答案,他只是讓你如臨現場的,目睹故事裡的人物如何面對這些掙扎。心理推理小說是很難寫的範疇,但這本是很成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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