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T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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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德基三論之三:基先生》

《賽德基三論之三:基先生》

「啃的雞」和「賽德基」 01/02/2012

 前些時候網上流傳過「肯德基KFC」快餐店一條廣告的妙譯。原文好像是:

「We do the chicken right」

 譯文據說給譯成了「我們做雞是對的」。

 這裡不說這個翻譯本身是否正確。稱其為妙,在於譯文傳達出千百萬黃色娘子軍的心聲。

 國人不可不知,這些黃色娘子軍作為各級領導幹部以及他們已經富起來的革命下一代扶貧脫貧對象,正在為國家「雞的屁GDP(足以見出她們貢獻之多可謂是巨細糜遺,豈止對,而且很對呵呵)」飛躍上升令國家成為世界超強奉獻青春。她們跟當年的阿崎婆一樣,若能從中得到些許肯定,這句廣告翻譯還真是功德無量。可我在這裡想說的並不是這些。衹是覺得奇怪,這家快餐店當初取華文名稱時,為啥不名實相符,直接叫「啃的雞」?

 孔丘曾經說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行。我猜這家快餐店入侵中華之初,沒準又是經過香港這個文化沙漠,找了些沒讀過孔老二的廣告專家來策劃。因為另一家麥記快餐店當初就經過香港而大行其道。據說開始時,廣告專家沒啥政治正確概念,把快餐店招牌寫成「麥當奴」。後來不知經過何方高手指點,竟然把其中「奴」字改成了「勞」。儘管這個改動凸顯出文化沙漠「N」「L」不分的窘境,可畢竟也避免了「奴」「奴」聲地太觸心境。須知後來還真有個名叫「當奴Donald Tsang」的港英餘孽「當」了名為特首的「奴」。以東土傳統為元首避諱的先例,這樣的改動幾乎有先見之明的功底,足可見證文化沙漠的文化,也實在不可小覷。

 講完這樣的背景還繼續在這裏說三道四,主要是覺得這個華文店名把好些好詞兒給佔了。害我在設法為五四先賢所謂「德先生」跟「賽先生」增添一個「基先生」使之能夠成為本文標題所標示的「賽德基」時,老擔心被人看成跟風人家店名的抄襲。故此在正文之前先鄭重聲明,這裡討論的「賽德基」沒有任何商業動機,更跟快餐毫無關係。

 五四先賢當年鼓吹引進「德」「賽」二先生,就是因為在他們眼中的「德」「賽」是西方文化的精髓所在。為了救亡圖存必須學習西方,因此纔覺得應該把這兩位從未在中華歷史上出現過的老先生,引進介紹到東土來。

 可惜光陰荏苒百年過去。他們想引進的「德」「賽」先生,至今仍然鏡花水月,不知何處覓其蹤影。要說原因,可以多到不勝枚舉。但最根本的,在我看來,仍是因為不配套。人家「賽德基」三位一體,是一個不可分拆的有機組成。文化更新,其實不能跟在菜場買菜似的,看中一樣拿一樣,奉行所謂拿來主義。否則就很難避免買櫝還珠的傳統結局:得其華麗皮毛,而遺其(甚至棄其)價值本質。

 君不見多年來城頭變換大王旗,表面功夫做了一套又一套,洋裝革履衣冠鞋襪倒是新鮮了,可一揭開來,便立馬抖漏出裡面早已糜爛腐朽的黃袍馬褂。以至於多年之後還不斷聽人老調重彈,不斷見到鼓吹體用之別以及強調中學為體意義的濫調面世。(據說海外還真出現了勸進會,正在力勸當今僭主步金胖後塵立刻稱帝云云。據說還很認真嚴肅。一笑。)

 難怪時至今日大江南北舉目看去可以看到並令今人歡呼雀躍以為可以傲視西人的東西用News China主編先生的話來說,仍然衹是摩天大樓洋房別墅是塵土飛揚的廣闊大路上,那些橫衝直撞碾人壓人撞人打人蒙人坑人的洋槍洋炮洋車洋坦克;更加上洋飛機洋火箭洋飛船洋航母等等。不同的當然也有。這些玩意兒雖然還是洋人的發明、洋人的專利;可畢竟今非昔比,畢竟已經made in China了。

 可見物質層面的四個現代化畢竟容易做到。可這跟真正的現代化滿不是一回事。沒有「人」的現代化,亦即沒有一個從奴隸到自由民的進化,人還衹能是賤民蟻民皇民屁民,是被所謂四個現代化亦即物質現代化壓迫得不能喘氣的房奴地奴,或者一言以蔽之所謂的「家奴」,也就是老佛爺掛在嘴邊,諸多好處寧可讓洋人拿了去,也不能惠及於彼的「家奴」。

 沒有人的現代化,沒有個體人的自主意識自由意識,則所謂四個現代化過程,衹能成為權貴斂財聚富盤剝百姓的手段。不能避免跟初心背道而馳卻最終異化的結局。

 那麼這裡所謂的「自主意識」、「自由意識」究竟從何而來呢?要回答這個問題當然衹能從根子上說起。

 長話短說,這裡所謂的「配套」,是試圖確認西方文化之所以能有今天,除了地理條件自然環境之類的根本原因之外,還因為「賽」「德」「基」三要素一樣不能缺一個不可少。這裡所謂的「基」或許就對應著「基督教」。

 我這樣說,聽上去太悖不是?

 話說這年頭哪裡有人還將基督教當回事兒的?不說世俗化已經病入膏肓的歐洲各國,即使號稱信仰者教徒總數佔人口八成的美國,基督教恐怕也是在節節敗退之中。

 「進步人士(progressive,他們可真是這麼自稱的啊)」挑戰摩西十誡、挑戰十字架、挑戰一切想得到的基督教痕跡。對立方基本上不能或不敢正面應戰。就連荷李活拍電影的百無禁忌,到了這裡也得自覺戰戰兢兢。頂多拿些古代傳奇說事兒,再不然就衹能寄託在神神叨叨的科幻題材上,藉以避開政治不正確的指責。

 與之相映成趣的倒是伊斯蘭的勃興。

 我居住的小鎮,原先有不少傳統基督堂天主堂。

 前不久,一則本地新聞讓當地鎮府大吃一驚。原來夾雜在住宅區之間,有一所清真寺存在了十年之久。十年來,經常在這裡禮拜的穆斯林,從原先的六七人,增加到六、七十人。原來的地方不夠用,停車場太小,他們不聲不響買下周邊大片住宅空地進行擴建。衹因按例要向鎮府申請建築許可,方纔讓整個事情曝光。

 這種小事,跟紐約世貿遺址旁興建清真寺的影響,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衹不過,從一滴水見太陽。從一個小鎮的變化,來看全國甚至全世界的相同趨勢(歐洲政府不正在為這樣的趨勢頭痛腦熱),或許可以看出整件事情背後的玄機。

 或問兩者能沾邊嗎?伊斯蘭是伊斯蘭,跟本文要談的基督教有啥關係?莫非這「基先生」不再是指「基督教」,反而是指被視作恐怖主義的「基要主義」甚至「基地組織」?

 甚至硬要說這個「基」何以不指「基民」之「基」,也不見得很荒唐。我在近年來的言文中屢屢提及,作為對立價值的兩個極端,時下局勢似乎正是這倆「基」之間的生死決鬥。畢竟這是人與自然、人價值與自然價值、人主義跟自然主義、一與多、陽與陰、男與女、男權與女權(所謂「基」民,本質上可視作女權極度伸張時的極端產物)如此等等對立價值之間的生死之爭。餘下之「基」「荷戟獨彷徨」,似乎也衹能重歸作為中道的基督教。(可參觀附注一)

 玩笑歸玩笑。在真正得到啟示之前,自然不應在這裡妄自揣測。千百年來已成生死對頭的猶太教基督教跟伊斯蘭教其實同源。相爭各方與其說是教理之爭,莫如說是背離了亞伯拉罕信仰之後的族群之爭,可能還是一元價值整合本身所難以避免的過程(將伊斯蘭等同於阿拉伯自然是極大誤解。就跟將孔儒等同於東土中國一樣,是亨廷頓文明衝突論的誤區之一。簡單說的話,東土跟西方世界紛爭疊起的原因,恰恰就是背棄了孔儒的理念。可參觀附注二。詳述見另文。)畢竟爭戰乃至於戰爭本身,當是價值整合的至簡方式。同屬一元論價值的各方,其爭戰結果是互相融合還是某方取其餘各方而代之,目前論勝敗自然言之過早。可是這種爭戰本身自有其價值則不言而喻。甚至時下人們常說的所謂「普世價值」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形成的。所謂「多元」,衹是在舊範式崩壞之後、新範式尚未建立之時的過渡階段。事實上,各個新興經濟體崛起,對世界現存秩序的挑戰,同樣可看作是這個一元整合過程的組成部份。後文還會談到維持現存秩序跟孔儒價值將如何推展到一元論整合之後的世界這兩者之間存在的互補關係。

 這就是我在各種場合反復強調過的說法:伊斯蘭教作為一元論價值資源庫,其在當代的再度興起適足以針砭療救腐朽墮落陷入世俗化多元分裂的基督教西方世界(這或是人們常說的「鯰魚效應Catfish Effect」。不過據維基百科所言,此說似乎并無可靠根據。反而更可能源自華文今典。聽來很是有趣)。作為西方文明基礎的基督教,如果不願意就此沉淪,就必須應對這個挑戰。因而當今西方看似紛亂的局面,卻也完全可能是一元論價值的自我更新整合過程。我相信這個過程,會在現實政治生活中愈來愈頻繁、也愈來愈明確地呈現出來。

 這種說法其實並非故弄玄虛故意驚世駭俗。我們衹要稍稍回顧一下歷史即可知道其來有據。兩千年的粉飾裝扮,令基督教儼然成為一味鼓吹「愛」為其宗旨的慈善機構。那些舉止類似行銷人員的傳道者,幾乎找不到勸人奉道的理由。衹能高舉「神愛世人,世人愛神」之類的標語牌招搖過市。讓人們禁不住疑惑,你即便真的愛我,我也非得愛你不可嗎?加上那些層出不窮的教會醜聞,以及等而下之的威逼利誘式傳道手法等等,令人思疑基督之「愛」對當代人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於是便有無知無畏的寫家指斥「神愛世人」的說法。他們引經據典更言之鑿鑿,直指舊約聖經中的「雅威(和合本譯作耶和華)」何等殘暴殘忍。動輒便要毀滅一個城市殺光那裡的居民。其行徑哪有什麼「愛」可言。簡直就是邪神。正常人怎能信奉祂云云。

 甚至新約聖經也一樣。就連被稱作愛之化身的耶穌基督也曾經公開聲言「你們不要想我來,是叫地上太平。我來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因為我來,是叫人與父親生疏,女兒與母親生疏,媳婦與婆婆生疏。人的仇敵,就是自己家裡的人。」(MAT 10:34-36)如此等等。

 其實,豈止新舊約傳道書中這樣的言論舉目皆是。到梵蒂岡看看那些藏品壁畫和雕塑,或許也會為其中暴力行為無處不在而觸目驚心。衹不過時下那些傳道人解經者擔心政治不正確因而不敢面對這些真相記載。卻反而在慕道者心中留下無數疑惑;給無知無畏者留下無窮話柄;更使得信眾因為陳陳相因,反而扭曲了真實的信仰。

 儘管從其他傳世文字上看,已經很難完全恢復記憶,記起基督教征服羅馬帝國,是如何經歷過一條苦路血路十架之路。可是以今思古,說當年基督教先驅如何拋頭灑血胼手胝足篳路藍縷經歷過無數血與火的洗禮,方纔成就今天的偉業,肯定不會是無稽之談。

 甚至從羅馬人對付耶穌那種窮兇極惡的行徑來看,猜測基督教先驅當年也曾有過令羅馬人深惡痛絕的舉動(諸如恐襲之類)恐怕也未必是空穴來風捕風捉影之議。儘管就連耶穌這個名字本身到底衹是個體,還是聖徒集體的代稱化身,恐怕也衹能是見仁見智的話題而已(至少看似很「科學」的耶穌裹屍布鑒定,其實充滿爭議)。

 我跟朋友聊天提到這些事兒,朋友無意中的一句閒話令我若有所悟。他說當今世界上,真正有信徒肯為之獻身的宗教,恐怕衹有伊斯蘭了。

 換言之,昔日基督教所面對的羅馬帝國或許就跟時下腐敗墮落的西方社會相似。若沒有那些義無反顧視死如歸的早期基督徒以言辭以行動傳播福音懲兇驅惡建立基督教綱常的話,就不會在歐西地區出現長達千年基於基督教價值的整合時期。若沒有這個曾經被視作黑暗時代的中世紀(史家近年有關中世紀是非的研究新見疊出。此處不贅),也很難想象會出現後來的文藝復興工業革命。當然更談不上延續至今屢遭撼動卻依舊基礎堅實的整體西方文明。

 同樣道理,如今深陷泥潭難以為繼的現代西方文明一旦面臨真正的生死選擇,到底寧可從此萬劫不復,還是革故鼎新重新整合碎片化的文明體系?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這種正題反題合題的思想方法或許不時髦。可是用來印證長段歷史經驗,畢竟有其吸引人的地方。未必可以輕言廢棄。(可參觀附注五)

 由此更可見出,面對這個腐朽沒落的西方世界,今天能夠吸引信徒為之獻身的信仰,應當會擔負起拯救總體文明的歷史重任。至於這個一元論的信仰中心具體叫什麼,已經不重要(多年前我曾仿照哲學的語言學轉向這個命題,提出過信仰的語言學轉向這個設想。可惜涉事浩繁,應者寥寥。衹能寄希望於來日的有識之士了。儘管九一一之後現實生活中已經出現不少跨宗教inter-religion活動甚至組織。但要從權宜應景式的活動真正走向教理整合,不言而喻仍有長路要走)。用我常講的話來說,衹能有的放矢哪壺不開提哪壺而已(這種說法的學術表達,其實就是湯因比的挑戰 / 應戰說)。東方跟西方所面臨的困境其實並不相同,甚至還恰恰相反。因此能解決各自問題的方法,自然不會完全一樣。

 故此我這裡所謂的「基先生」衹是強調這個作為總體文明基石的一元論價值。所謂「一元論」正是作為所謂多元文化的對立面,亦即正在試圖消解西方文明的自然文化之對立面而存在的。是作為人與自然的對立價值而存在的。

 讀者或許會詫異我在紛紛鼓吹多元的當今世界依舊叫囂一元究竟有何理據。

 其實一元多元跟當年絕對相對的論爭大抵相同。本來同屬人的認知過程,並無高下之分。認知從絕對的「一元」開始,是為「道生一」,「一」者,即一元一維也。然後,平面二維陰陽相對正題反題等等,是認知擴展的結果。直至進入立體宏觀「三生萬物」的大千世界,就此完成合題的認知過程,並且循環往復永無止境。

 至於這裡所討論的價值體系一元與多元,則指生存之道之爭。一個封閉系統的最佳生存方式形成這個生存群體的一元價值認知。全球化之前各個獨立發展的文化系統,猶如一個個獨立水井。人都是井底之蛙,都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儘管他看到的「天」,其實衹是井口一隅。

 越出井口打破井壁,正是文化交流的必要條件。這個交流過程正是呈現文化多元的場合。卻不可能是終極狀態。畢竟井壁打破之後形成的生存環境,依舊要面對生存之道的選擇。這就是多元文化交流最終不得不面對全球化一元論整合的理據(說得再明白一點其實就是通過認同「普世價值」最終以趨「天下大同」的過程)。

 這個以一元論整合認知的過程,用宋儒張載的話來說,就是「為天地立心」。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混沌狀態阻礙人對周遭的認知。而認知的出發點,正是對混沌狀態的人為否定。因此所謂的「為天地立心」,就是通過確立混沌狀態中的中流砥柱,來形成一個認知系統的坐標。藉此來建立屬人屬我的認知系統(e.g., Dome of the Rock)。

 這個坐標到底是什麼,最終成為東西文化的分水嶺。以孔儒為代表的東方價值,確立了以血緣宗法為核心內容的綱常倫理,由此形成東方認知系統的價值出發點。這個以標榜人際關係和諧的「仁」學並最終「道法自然」的價值秩序,當然跟雅威律令(Order)形成的價值秩序(order)完全不同。

 由於東方認知系統選擇了「家庭」這個單元來作為整體價值的「自然」(社會即所謂人化自然)與個體「人」的中介,其價值與意義無論怎樣強調都不為過。後文會詳談這個系統在全球價值整合之後的作用和地位。(亦可參觀余之舊文【孔儒的天下觀及後現代的世界秩序】)

 可是在天下整合之前,到底是「家天下」還是「天下一家」,就不能不成為東西價值衝突的根源。(見附注八)

 我這裡直接說「一元論」、說「整合」、說「天下一家」,就是試圖避免在這裡長篇大論地引證分析這個話題。畢竟事涉整個人類發展歷史,別說我這裡區區幾千字,就是史家汗牛充棟的著述,也未必能夠涵蓋其間所有委曲。故此在這裡衹能刪繁就簡直奔主題簡單說說所謂一元論(亦即一神教)的基督教價值到底是什麼。後面兩節,則會分別講述,何以「德先生」跟「賽先生」都離不開這個作為基礎的「基先生」。

 綱舉目張。要說清楚這個問題就不能不分析一下上面已經提到過最為無知無畏者詬病的雅威,在【聖經創世紀】中祂居然要求亞伯拉罕以獨子向祂奉獻燔祭。這個事件其實就是上述耶穌言論的思想淵源,故此也是任何讀經解經者都無法迴避的價值觀首要問題。

 基爾克嘎(S?REN AABYE KIERKEGAARD )在他的【恐懼與顫栗Frygt og baeven (1843; Fear and Trembling )】中曾經討論這個事件來試圖為雅威辯誣。可惜仍然不得要領。

 在基爾克嘎看來,這個事件反映了信仰與倫理的衝突。人類正是在這個衝突中,確立了自己的選擇自由,即選擇信仰(God / Word),還是選擇倫理(the World)的自由。

 他正確定義了「自由即選擇」。可是將選擇的對象放在信仰跟倫理之間顯然言不及義,更不能因此解釋何以賦予信仰如此權重。

 在我看來,人的自由體現在生與死的選擇上。因為衹有人具備選擇死的能力。其原因就是衹有人纔有自我意識、纔能分辨生死之間的同異。有報導說其他生物也曾有過集體「自殺」現象。確切原因眾說紛紜。但至少足以認知這頂多是一種「集體」無意識行為。而不是「人類」特有的「個體」選擇。

 在這個意義上,「死」是以自由為「生」之內涵的維度。故此纔有海德格「生」就是「向死的存在」這一說法。也有加繆所謂「自殺」是惟一嚴肅哲學問題這樣的判斷。非死無以生。不自由,毋寧死。沒有向「死」的決心,也就不能獲得以自由為內涵的「生」。自由的本質,就是「人」所具有的自我意識。

 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的本來意思。

 回想二十年前一場震爍古今的抗美援醜戰爭爆發,那個孤零零的瘦弱青年隻身擋住敵軍坦克時,我有個朋友據說就在附近。他頭腦嗡地一聲立馬就想衝上前去跟那個瘦弱青年站在一道。沒想到被他太座一把拉住死死摁在地上,嗥哭著,要他看在剛剛滿月的寶貝兒子份上,不要跟著衝上去了。

 他很聽話。他不能不聽話。咱祖祖輩輩都是這麼聽話過來的。在死亡面前如何反應取態早就被老子看穿了。他在那句被人廣泛引用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後繼續說:「若使民恆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成為歷朝馭民者的入門課程。不聽話者就執而殺之。果然,無人再敢當出頭榫子成為文化傳統。孤零零少年從此就孤零零站在歷史祭臺上,映照著這個篤信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文化的恥辱現實。因為不能赴死,因而也無以求生,無從享有自由的活潑潑的「生」。

 幾乎與此同時的世界,卻上演過完全不同的戲碼。基督教影響巨大的國家(包括公教新教正教在內。阿拉伯之春後,同樣可以看到伊斯蘭教在運動中所扮演的角色所起的作用)如波蘭菲律賓南韓羅馬尼亞等等,那些東土僭主的老朋友例如獨裁者馬科斯齊奧塞斯庫之流,也曾經出動坦克。可是民眾一排接一排躺倒在坦克面前的陣勢,讓同樣是基督徒的士兵掉轉槍口。不畏死的人民最終收穫了自由。

 由此可見,亞伯拉罕燔祭獨子事件,看似「信仰」跟「倫理」之間的衝突,其實是在不同的「倫理」之間發生的衝突。「信仰」之所以成為亞伯拉罕的最終選擇,是因為他必須在大倫理(即酋長跟族群)跟小倫理(即父與子)之間作出選擇。用常見的措詞來表示,亦即在大我(Mahātmā,實際用法有別)跟小我之間作出選擇。大「我」或曰大「倫理」恰恰就是「信仰」的本質,因而纔能在兩者比較時獲得如此權重。

 宗教之所以稱作「宗」教,其本義,就是族群最佳生存方式的承傳(亦即我所謂的族群安身立命之本),然後就逐漸成為族群內群體秩序的規範。以此來區別可以是個體內心活動的信仰。其終極價值,就是如何讓大我亦即族群生存下去並能繁盛發展。回顧亞伯拉罕信仰雅威的理由,其實就是作為酋長的他年屆百歲膝下猶虛這個事實。於是惟有祈求雅威賜予他百子千孫,為達到這個目的而誓言與雅威訂約。

 須知任何生物的個體數量就是這個種群能否繼續生存的依據。百子千孫無疑是他作為這個族群酋長的最大利益、最大倫理。可見,他的信仰祈求,並非在尋求他一己亦即「小我」之利。而是為了「大我」,亦即整個族群的終極利益。

 同時必須提及的是雅威要求他奉獻的是他的嫡子以撒,而眾所周知他其實在跟撒拉獲得以撒之前,已經跟撒拉的婢女夏甲有了庶子以實瑪利。故此,他被雅威要求奉獻的,其實是血緣宗法價值倫理(patriarchal clan system)下的獨子,而并非生物意義上的獨子。可見,雅威這個要求的實質,就是亞伯拉罕為了得到應許的百子千孫,就必須以放棄自己的血緣宗法倫理性延續為其代價。換言之,也就是徹底放棄這個宗法價值系統。亞伯拉罕為了宗族強盛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就是必須放棄自己一家一姓的承傳;必須通過某種儀式(從割禮到洗禮一脈相承),視所有願意接受這個儀式者為百子千孫中的一員,為信仰者、為宗族成員、為宗族強盛的依靠對象,從此更無分嫡庶。

 這就是所謂「天下一家」的來源。因為「家」的形成不再需要通過血緣關係的紐帶連接。與此同時,人際關係的親疏內外也不再以血緣關係為依據為準則。延伸下去就連是非對錯也不再以是否擁有血緣關係為標準了(種族主義跟國族主義以及更為人們所熟知的表達及歸宿:納粹,就是以血緣關係為是非對錯判斷標準的。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是這種心態的典型表述。人作為生物很難完全避免這種傾向。這就是所有背離雅威信仰未能經驗基督超越的民族及個體,何以很難避免不成為愛因斯坦所說白老鼠灰老鼠的原因,他們一旦相遇便衹能不斷咬架至死方休。可參觀附注十四)。

 這就是因信稱義(Justification by faith)的本質含義。以此區別了因「血緣」稱義的自然價值(此處闡釋並未嘗試迴歸保羅當然更不同於馬丁•路德。回到事實本身纔是教理整合的前提。若非如此,則難以回應慕道者當中的普遍疑慮:何以惡徒皈依即可稱義。除此之外,皈依作為救贖的恩典,衹是自我更新的開始。任何更新、任何超越當然不能一勞永逸。基督教若不能回應種種時代挑戰則難以存續;同樣,基督徒若不能不斷自我更新,也不能得到永恆救贖。有關「恩典」跟「律法」的糾纏貫穿全部歷史。可參觀附注四及七。詳述當見另文)。

 由此可見,雅威信仰跟東土傳統歃血盟誓的結義過程,本質相同。都是在沒有血緣關係的個體之間,為求生存求發展結成異姓兄弟的過程(弗洛伊德試圖將割禮視作閹割的替代,顯然未能解釋宗教活動本身的社會意義。將宗教等同於個體信仰或等同於信仰個體的精神活動,幾乎是當時乃至於現代學界的通病。這種傾向作為政教分離政策的後果之一,值得進一步討論。附注同十四。詳見另文)。

 而這個過程,正是這個事件令所有血緣價值擁護者感到為難跟不解的地方。

 可是若從這個角度再來看馬太福音引述的耶穌所言顯然就很容易理解了。耶穌要追隨者在信仰他跟信仰基於血緣關係的傳統倫理之間作出選擇。須知人作為生物,會本能地將血緣關係置於至高無上的地位。血濃於水。血緣關係的承傳,小至一家一姓,大至種族民族國家,根深蒂固地盤踞於傳統倫理傳統價值的核心。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說法中的「族」,天然地以血緣關係的親疏為標準為紐帶。以至於所謂「炎黃子孫」這樣的指稱亦是試圖將本身子虛烏有的名稱強行賦予生物共祖的價值地位來凝聚共識。這種基於血緣的共識無疑是屬自然而非屬人(這裡特指個體人。事關雅威中的「我」作為個體開始對自然超越。詳見另文)的。

 作為跟自然價值對立的人價值鼓吹者,耶穌纔會這樣說:

 人的仇敵,就是自己家裡的人。愛父母過於愛我的,不配作我的門徒,愛兒女過於愛我的,不配作我的門徒。不背著他的十字架跟從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門徒。得著生命的將要失喪生命。為我失喪生命的,將要得著生命。

(MAT 10:36-39)

 祂也從正面來說明:

誰是我的母親?誰是我的弟兄?凡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就是我的弟兄姐妹和母親了。(MAT 12:48-50)


 可見,衹有背棄自然價值纔能確立人價值。衹有背棄傳統血緣倫理纔能確立信仰超越一切的倫理。衹有背棄小我纔能擁有大我。衹有真正明白這一點纔算是真正的基督徒。

 簡言之,亞伯拉罕事件的本質意義在於通過「因信稱義」否定「血濃於水」的「因血緣稱義」自然主義價值傳統,使之成為惟一的足以超越傳統血緣關係並由此突破宗族種族民族藩籬最終整合人類的價值前提。

 所謂一元論一神教之類確實是個創造,完全不同於作為生物的人自然生出生成的自然崇拜多神崇拜多元論,因而完全與常識相悖,與所有其他傳統信仰相悖。

 至於說衹有這個創造纔是屬人而非屬自然的原因,如果追根尋源起來,就不能不追溯到「雅威」這個名稱本身了。詳盡的語義分析,可參觀《殖民論》中的另外章節。這裡衹是簡單提一下。跟所有其他自然崇拜對象起源於自然力不同。雅威「YHWH」衹是摩西傳言「我將是我願是者」的字頭縮寫。這就是約翰福音第一句話的含義:「太初有道,道與神同在,道就是神。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 and the Word was with God, and the Word was God.」其中的這個「道」即「Word」亦即「Logos邏格斯」。(順便說說很多方家就此將基督教跟道家相提並論。也因為翻譯失誤,又將先秦典籍中的「上帝」概念或「神」概念與「雅威」混為一談。這就是我在行文中,儘量避免使用這些傳統概念,而寧可音譯為「雅威」的原因。對此誤的詳盡批評可參觀余之【老子英譯】。此處不贅。另外「雅威」的通譯「我是自在永在」實際也扭曲了此言的本質。這句傳言被認為是所謂「位格(Person)」的來源亦跟個體意志及環境歷史等三因素符合若節。詳細分析亦可參觀余之【殖民論】)

 極而言之,所謂「雅威」以其自身形象創造「人」的說法本身,更是「雅威」屬人的依據。從邏輯上來說,畢竟不是先見到「雅威」的形象從而有機會認知「人」;正相反,人直觀認知個體自然人在先,然後纔可能以「雅威」為「人」定義。「人」恰是由此言此道所「創造」的。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此道此言纔是「人」的,屬人的。信仰雅威的本質就是信仰個體人對整體的超越,就是信仰作為整體的「人」本身。這個信仰的哲學表達其實就是所謂的「人」價值或人主義(Humanism)。神本恰恰是真正的人本。「雅威」就是非「自然」的大寫了的「人」(這個部份涉及很多語義分析,此處從略)。

 光譜的一端是「人」是人價值或曰一元論;另外一端則是「自然」是自然價值或曰多元論。

 一元論所表述的「人」其定義就是不「自然」。其象徵性表述就是聖經創世紀中亞當夏娃被逐出伊甸園的故事。所謂伊甸園其實就是生物的自然狀態。所謂逐出伊甸園的故事,其實就是人被逐出自然界脫離自然界這個歷史過程的象徵性描述。

 所有生物都由食物鏈的不同位置來定義。此生物作為食物鏈上的一個環節,以下一環節為食,亦為上一環節所食。其通俗表述,就是所謂狼吃羊以及羊吃草等等。超越這個環節序列的行為就是偷食禁果。作為食物鏈頂端的亞當夏娃所偷食的所謂禁果,當然並非食物鏈上的任何其他生物,而是食者自己,亦即「人」自己。

 肉食動物不能以自己為食。否則會遭遇種群滅絕的後果。因此虎不吃虎獅不吃獅狼不吃狼,甚至就連狗也不吃狗(同類肉食動物相鬥的原因是求偶而非果腹。甚至有報道見證過鬣狗與獅子爭食被咬死後遭到棄置卻並不成為餓獅盤中餐的現象)。唯獨人類祖先突破了這個自然禁忌,開始以「相食」作為生存方式。這就是原罪的真正含義。這種「相食」行為自見證北京山頂洞人火堆旁燒烤過的兄弟手足遺骸(可參觀On Aggression Das sogenannte Bǒse 1963, by Konrad Lorenz,另外亞當夏娃之子該隱殺死亞伯當對應農耕超越遊牧的隱喻,詳見另文)開始,直至延續至今的剩餘價值攫取。從有形的人相食到形上的人相食,人確實是惟一以自身作為生存資源的生物。並由此形成人化自然即人化食物圈亦即社會。在這個意義上來理解「原罪」跟「救贖」以及「聖餐」跟基督之「愛」的真正意義,禁不住會對【聖經】邏輯之神秘精緻發出由衷浩歎。

 與之相反的自然價值就是非「人」就是視人為自然的組成部分並鼓吹眾生平等以至於天人合一的價值系統。天人之間的不平等性注定所謂的合一衹能是人順從天即人順從自然。這個自然既是指自然界,亦是指人化的自然即社會。故此「人」的生成是抗爭自然擺脫自然抗爭社會擺脫社會的永恆超越過程。生成而非完成,就意味著人一旦停止努力停止抗爭,就會重新墮入非「人」亦即回歸自然狀態的境地。在這個意義上,似乎更容易理解所謂迴歸伊甸園的永恆衝動。

 足以代表這兩個端點的,當系以猶太教伊斯蘭教基督教為代表的一元論價值;以及以佛道儒家等一切以自然崇拜為核心的多元論價值。

 其餘所有價值論形態都可以位列這個光譜的某個位置。或者靠近一元論亦即人的一端;或者靠近多元論亦即自然的一端。

 孔儒以家庭為核心建立起來的價值綱常體系,亦即「三綱五常」體系,不能規避其自然屬性,無從逃脫血緣關係的羈絆,最終不得不以「家天下」為其歸宿。將之與以雅威為惟一真神從這個絕對一元價值體系發展出來的「天下一家」觀念相比,兩者的認知差別相距不可以道里計。

 這裡不妨以國共黨爭的勝負手為例,來看看這兩個不同觀念所導致的不同結果。理念大體相同的這兩個現代武裝集團,何以最終在逐鹿中原過程中迴歸傳統成王成寇更因此摧毀了亞洲第一個現代共和國,自然是很多論者關注的話題。

 坊間有人將黨爭演義化,加上所謂水龍旱龍之爭的想象,搞笑之餘也充份折射出東土民眾的前現代心理構成。自不足為訓。

 更多論者則看重兩黨手段同異,惋惜手段不夠酷烈的一方磋砣歲月,徒讓擅長群眾運動鼓吹立竿見影的一方奪得先手。

 持此論者,往往著眼於革命者的慾望動機,例如說打土豪分田地纔是革命的真正動力以及致勝之道之類。

 這種看法跟西方媒體故意將伊斯蘭恐襲分子的行為動機歸結於可以上天堂獲得七十二個處女的說法異曲同工,並不能解釋那些本來就良田萬頃金玉滿堂的有產者,何以毀家紓難投身革命,甚至成為革命的中堅分子這樣的事實;自然也不能解釋那種砍頭不要緊衹要主義真連命都可以不要遑論金玉良田的恐怖主義決心下,何以還會對那些整形手術氾濫成災資訊爆炸時代的所謂處女情有獨鐘。

 1949年國民黨內戰失敗退守臺灣之後,一批以新儒家自命的文人痛定思痛撰文總結出失敗原因,就是當道者貫徹祖宗家法不夠徹底,背離了傳統云云。(參觀牟宗三等【為中國文化敬告世界人士宣言】)事實是否就是這樣呢?

 坊間流傳了很久的一則故事說,蔣家大太子蔣經國當年在上海打老虎時遭遇來自家族內部的阻力便去找他老頭子哭訴,問他到底是要家,還是要國。老頭子慈悲為懷地說,國也要家也不能不要。據說蔣太子於是知道大勢已去,這天下不再屬於自己的了云云。

 如果說,這個故事因為無從考究出處,因而不能視作信史的話,不妨再來看看蔣家二太子蔣緯國在他的自述傳中提到過的一些事例。這些事例本來應該是他用來標榜自己如何高風亮節與眾不同的。衹不過,無意當中恰恰揭露了彼時彼地的人際關係。

 蔣緯國屢次提及自己如何受到軍中高階人員欺侮,自己又如何寬大為懷。然後更沾沾自喜回憶說,這些稍有權力便耀武揚威衹知道欺負下屬的中國人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後,如何誠惶誠恐向他跪拜致歉。

 毫無自省能力的二太子壓根兒就沒想到,人家之所以屈服,並非受到他的人格感召,而是知道其父(即他們口中的「老太爺」)是可以努努嘴就讓人「做塌伊」的至高權力擁有者。將校軍階固然高出平民百姓可以肆意欺侮他們而毫無顧忌,但欺負到這個軍階低於他們的尉官頭上,起作用的,就不再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明規則。反而是時至今日依舊在起作用的所謂血濃於水子承父貴家天下的東方潛規則。

 蔣緯國根據這些自身經驗得出結論說,這種局面其實跟哪個政黨哪個派別沒啥關係。而是文化傳統使然。

 他說這些話的主觀意願或許是想為蔣黨開脫,卻不期然恰恰道出了事實真相。

 因為歷史弄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時移世易的今天,中國共產黨摒棄了共產主義理念之後迴歸傳統,企圖藉此獲得僭權竊國的統治合法性之際,不期然就面對了「家天下」理念支配下不得不面對的所謂「二代」問題。

 正所謂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昔日的革命者在這樣的傳統中,終於難免陷入皇二代軍二代官二代富二代之類的窠臼泥淖之中而不能自拔。「家庭」觀念成為東方文明鼓吹者永遠不能邁過去的高坎兒。家庭關係本質上的生物屬性,使其成為東方傳統價值擁戴者鼓吹者永遠不能掩蔽的罩門。

 與之相反,毛澤東作為僭主集團首腦在竊國之前,魅惑天下騙取民心的依據,恰恰就是鼓吹與傳統觀念傳統關係實行最徹底的決裂;是以西方民主自由科學為建國理念的許諾(參觀笑蜀彙編文集【歷史的先聲】)。他所聲稱的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這種說法,在唯上智下愚而不移仁者人也親也親親也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之類的等級傳統面前,振聾發聵,成為革命者解放奴隸激發農民翻身慾望,凝聚所有進步力量最終天下歸心的核心理念。

 可見中原逐鹿的制勝關鍵端視能否與傳統觀念傳統關係實行最徹底的決裂。而不是對傳統文化傳統觀念傳統關係的沿襲固守。須知五湖四海天下一家的言說源自基督價值。共產主義(Communism)源自基督教的共享(communion)概念以及相同詞根的公社(commune)。兩者之間的關係本非秘密。我曾在「屍變」系列中討論過這個話題,將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看作基督教運動的屍變;將文化大革命看作共產主義運動的屍變如此等等。並由此推導出基督精神對東土擺脫傳統束縛接受普世價值走向世界大同走向人類共同未來的關鍵意義。

 正如前文所述,作為人類歷史上惟一為奴隸謀取生存意義並建立正義的價值(正是所謂為生民立命),作為惟一其救主本人出身卑賤就連自身性命都不能自救的宗教(跟其他宗教的教主往往出身高貴法力無邊之類完全不同),其生命力,反而會因為真正頭足倒立的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走火入魔而振興。將被顛倒的歷史再顛倒過來,成為社會變革的真正動力,這纔是真正不可遏止的歷史潮流(參觀附注十二)。

 人的行為是由頭腦支配手足而非相反。由生產力及生產關係所組成的經濟基礎其存在發展及規模,其實是由上層建築來決定亦非相反。天朝閉關鎖國的理由曾經是自以為物阜民豐不假外求。其實真正富足予取予求的衹是統治者自己而非百姓。時至今日,僭主集團守著世界第一的外匯存底財政盈餘而依舊衹讓民眾保持世界倒數的分配份額。可見內需市場的有無由上層建築決定而非相反。外貿市場的開拓與否同樣由上層建築來決定而非相反。統治者完全可以為了穩定自己的統治而刻意壓抑生產力的發展。(在這個認識基礎上再來看資本發展何以不能在東土出現就很容易理解)反證工業革命地理發現的背後動力其實就是擴張了的人口及其得到解放的欲求,而不是先有技術再產生需要。有了需要作為動力,從前沒有的技術可以研發引進,再輔以相應的生產關係,生產力因而得以解放甚至擴張。由此可見,經濟基礎是主觀設定的結果,而不是相反。這纔是正常的頭足關係。順便也在這裡說說黃仁宇的所謂數字化管理思路。他以為有了數字化的技術條件纔能實現民主化的現代管理其實是典型的頭足倒立思路。水至清則無魚。沒有透明管理的外在壓力,管理者就沒必要去追求條分縷析便於外人查證的現代管理系統。眾所周知,一本糊塗賬纔便於貪污呀。

 再來看看南非南美以及其他地區基督教領袖所堅持的共享精神,儘管未必在理論上明確界定自身跟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區別,卻因同樣在傳道過程中信守摩西十誡警惕並反對偶像崇拜,進而在道成肉身亦即「理論掌握群眾」的過程中,動員民眾組織民眾維護民眾權益而得到民眾廣泛擁戴,從而昭示了基督教的真正意義以及解放民眾的正確途徑。

 轉過頭來看東土中國的現實。毛左勢力之所以能夠得到民眾中不可小覷的支持,除了因為信息不對稱形成的視野限制,也不能不看到,所謂開放改革的三十年,跟前三十年本質相同,都從根本上背離了民眾的願望跟利益。開放改革衹不過成為當年以「走資派」名義在權鬥中被打倒的既得利益集團,重掌政權並繼續貪贓枉法的藉口跟工具。作為權鬥得勝者的走資派及其後代,連同受他們招安豢養的所謂精英階層,更成為官商一體惟一真正富起來的特權階級。民眾一句改開多少年,一改改回「解放」前的斷語,活畫出人們對當前社會現實雖不準確卻很直觀的判斷。

 加上民眾中根深蒂固的傳統文化傳統觀念導致信奉不患寡而患不均理念,摒棄國際歌所鼓吹的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的共產主義觀念,很自然便重新墮入企盼清官明君的傳統陷阱,卒之被以烏有之鄉為代表的毛左勢力所裹脅。

 幾年前文化大革命週年紀念時,已經有人提出了所謂「人民文革」這個概念,來解釋民眾當中存在的懷舊情緒。人們對文革認知的分歧是再也明顯不過的事實了。當道者認定,文革衹不過是一場噩夢,一覺醒來便是早晨,一切恢復正常,重新過上他們自得其樂的和諧日子。民眾則指斥作為既得利益集團的當道者在否定文革的同時,卻拒絕追究文革的根源,不僅不從根本上否定文革的發動者指揮者以及他們所代表的制度,反而以所謂唱紅打黑之類文革式手段來維護其既得利益集團地位,將民眾中藉懷舊情緒所表達的對真正開放改革的追求歪曲成文革一般的動亂;他們這樣做,目的衹不過是試圖在新一輪權力再分配過程中攫取更大的份額。事實上人們相信當道者確實在為爆發新的文革新的階級鬥爭新的社會動盪準備肥沃土壤及充足條件。

 值得關注的問題還在於,那些作為權鬥失寵者的毛左勢力,自稱代表民眾利益,卻從根本上反對民眾有機會自我解放自己當家作主。反而倒行逆施,竭力將毛重新捧上「大救星」的神壇。在他們的蓄意引導下,民眾往往習慣成自然地將問題根源誤解成問題的解決方式。未能意識到,恰恰就是毛澤東本人摒棄共產主義理念毀棄現代共和國,他纔是顛覆民主革命竊奪自由果實迴歸專制獨裁傳統的始作俑者。

 衹要看看其死前床邊奔走陪伴矗立的,仍是那個被視作承接大統者的血緣至親毛遠新,就可以知道其人對「始作俑者其無後乎」這句話的耿耿於懷,如何吐露了對自己沒有子嗣的無奈與憤恨。他在「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一句中所顯示的帝王情結,最終在依靠妻妾子侄治國的家天下渴望中得到了驗證。

 其實不僅僅是毛,古往今來世界上,幾乎所有僭主獨裁者都一樣,觀乎蘇東巨變之前羅馬尼亞紅色高棉古巴北韓伊拉克利比亞等等,無不熱衷於血統至上家天下的傳統把戲,天下為公的口號根本無從掩蓋他們立黨為私的本質。由此可見,東土當道者至今不敢或者不願丟棄這樣一面旗幟,除了理解成力圖繼續這種倒行逆施之外,很難有別的解釋。而毛左由衷推崇的北韓金胖家族在當道者口中居然因此成為一貫政治正確的學習模仿對象。

 在這個意義上,再來看基督教的制度設計,公教即天主教傳統中看上去最不合理最不近人情的所謂獨身制度(celibacy)卻因為意在杜絕權貴教職高層人員因為血緣親屬情愫而徇私枉法的潛在威脅,反而彰顯出此中的深思熟慮及斬釘截鐵決心。基於教會創立者對人性的深刻體察,深知一旦有機會存在生物性承傳,人性當中的生物本能必定會出來爭取獲得支配地位,從而導致所有為避免在這個方面出現失誤的預防機制歸於無效。(裙帶關係則因為教廷高層理論上的獨身禁慾戒律,而延伸到侄甥一輩故此出現Nepotism這樣的字眼,由此也足以見證人性中的生物本質是何等強烈。難怪人們在感嘆梵蒂岡堅持獨身禁慾之歷史意義跟現實意義的同時,更堅信單純依靠聖人的慎獨,難以從根本上預防及避免生物性權利承傳所必然帶來的制度腐壞。現代政治中的政教分離及三權分立原則,無不基於這樣的認知。對比東土時至今日依然在鼓吹帝制的可愛人們,他們所設想的血統承傳足以讓這個文化倒退多少年啊。這個話題還會在「德先生」一節中繼續。)

 實踐證明,一旦以傳統文化傳統特色取代源自基督教的共產主義普世價值理念,革命所許諾的對傳統觀念、傳統關係實行最徹底決裂,不但不能實行,反而會令傳統倒行逆施變本加厲。這時,革命者就不得不走向自己的反面,不得不陷入東土傳統鐘擺式治亂交替的格局,並最終淪為新一輪革命的對象。在此之前,支持革命期待革命會改變他們奴隸命運的民眾,就不得不面對自己盲目追隨真正頭足倒立的馬恩列斯等所謂經濟基礎決定論理念所難以逃脫的夙命和苦果(這種頭足倒立的思想方法其實並非始自馬克思。追根尋源起來,或許要歸咎於哥白尼。具體分析見後文「賽」先生)。

 辛亥百年倏忽而過。東土大地到底何去何從,依舊是人們不得不面對的挑戰。要作出正確應對,就不能輕車熟路迴歸傳統。時光不會倒流,歷史無法重寫。如果說已經過去的百年光陰並未虛度荒廢,或許衹能說:毛澤東的政治動亂加上鄧小平的經濟動亂,使得東土中國既不能回到傳統東方溫情脈脈的宗法制度,又不能在這種頭足倒立的唯雞的屁主義壓迫下,分享勞動成果,見證真正的社會正義。失去一切屏障庇護的普羅大眾被迫成為科學奴隸制度下的無望者。從而真正為基督東進開闢了前所未有的空間和前景。這或許是始作俑者想象不到的歷史走向。套用天主大能的話頭,不能不由衷浩歎其中所包含的神秘。跟猶太先民一樣,東土民眾若非歷經所有困頓陷入無所憑藉無可依賴的絕境,很難從根本上領悟「Infinite resignation」的獨特意義而最終擁有雅威信仰(同樣參觀附注七)。

 不妨套用毛澤東的名言: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區別衹是必須弄清楚到底什麼纔是人的精神。高爾基曾擔心本質上否定頭腦支配手足的「無神論」如何面對人的精神需要。更指出沒有神,人們造也會造一個偽神出來。他的擔心一點都不錯。從毛鄧到金胖家族無不熱衷於造神。以至於到了經濟開放的年代,滿天神佛的東方傳統就自然演變成層出不窮的活「神仙」。從某種類似白蓮教的功法到傳銷營銷推銷領域的魅惑就連英語教學都足以衍生出形形色色的崇拜對象,無不顯示出人不能或缺的精神需要一旦面對信仰破滅信仰缺失會產生何等荒唐的偶像崇拜局面。

 比照摩西十誡不可崇拜偶像的誡命,世人確實應該思考,人的精神如何寄託,究竟存放在哪裡,人到底應該追隨什麼。按照當年宣傳部的習慣說法,精神指引並不會在勞動者中自發產生。排除這種說法實際上的頭足倒立,應該承認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最明顯的例證就是摒棄信仰之後的所謂「摸著石頭過河」說。沒有精神指引就沒有明確方向,永遠也不會知道河對岸在哪裡。於是衹能在河中間摸來摸去卻永遠也過不了河出不了埃及。這就是東土最近三十年所謂開放改革實踐所給出的結論。

 人或質疑雅威小心眼嫉妒成性,要人不崇拜偶像卻又必須崇拜祂自己等等。如果說兩千年來的教會(這也是我不願意倉促回到保羅以及馬丁•路德的原因之一)為了權宜方便千方百計將雅威偶像化不得不面對這樣的邏輯困境,則回到事實本身的嚴肅要求或許會認同猶太教跟伊斯蘭教在這方面拼死堅持的意義。事實上初期教會將基督偶像化的過程充滿了與現實妥協的因素。包括聖母崇拜以及試圖以形相一體的位格來委曲求全等等。這是基督教偏離雅威的獨斷走向中道的不得已舉措。在某種程度上,又成為人性不能完美的證據。權宜方便的策略與基要主義的爭奪,使得教理整合充滿風險並且一再彰顯人性的軟弱與侷限。

 雅威的嫉妒偏執其實是後人將其擬人化的結果。上文已經提及,雅威本質上衹是一句由「人言」所傳達的聖言,彰顯整體人以個體方式背棄整體背棄自然界的意志及智慧。故此崇拜雅威其實就是崇拜人本身。就是崇拜個體人向整體人的超越努力。就是對崇拜自然力迷信傳統的斷然否定。這纔是摩西十誡反對偶像崇拜誡命的本來意義。(可參觀附注十三)

 信仰與迷信的判斷標準其實非常簡單。衹要是尊崇非人自然力的一定是迷信。反之就是對人本身的信仰以及對人整體超越的信仰。擁有這樣的信仰纔是真正革命性的。在歷史上,成為凝聚信仰者力量開疆拓土普及文明的動力;在現實中,也必將成為以普世價值整合人類開萬世太平的依據。

 雅威信仰在傳播過程中不斷受到種族民族因素干擾而偏離五湖四海天下一家的宗旨,使得猶太教等等的覆蓋範圍衹能侷限一隅。時至今日,更加在種族民族因素的支配下成為教理整合的障礙。在這樣的背景底下談未來走向衹能回到雅威信仰本身。捨此別無他途。公教之名Catholic(catholicity)其來有自,意味深長。因為涵蓋了天下為公的價值理念,對整合天下過程必然要奮起擔當領導之責,捨我其誰。一部公教歷史,就是堅若磐石的價值以不變應萬變卻又因時制宜因地制宜不斷融合包容兼收並蓄博採眾長的歷史。積兩千年來無數先知智者對雅威意志及智慧的領悟與信守,面對時代挑戰奮起應對,庶幾可以無往不利。

 以所謂一神教表示的一元論價值,本質上就是突破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之類的價值認知誤區,明確是非善惡,從而為著眼於關係和諧的「仁」概念設定真正的價值前提。為「仁」價值避免墮入鄉願的境地提供了現實的可能。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作為「中道」互補的基督價值和孔儒價值將成為整合後未來世界的價值基礎(參觀附注十四)。

 基督教作為惟一屬弱者的宗教。其理論設定就是孤苦無告走投無路絕望者之間的互相認同。任何人相對於強權者都可能成為弱者或者被視作弱者。國民的多數若被迫成為弱勢群體,則必定會從基督教義理中找到知音指引認同並最終獲得自我動員自我組織的動力和途徑,從而在弱肉強食的叢林鬥爭中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間。

 多年前我還在國內鬼混時曾經有機會到白宮內外遛達。看到有衣衫襤褸的無家可歸者或立或臥散佈街頭確實有礙觀瞻。於是啟問白宮警衛何以容許他們存在。他橫我一眼冷笑問我是否從中國來?是否覺得自己比他們高尚(higher than them)?我聞之如同五雷轟頂醍醐灌頂。由此聯想到今天中國的人民代表提案驅逐所謂低素質的弱勢群體,真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一個國家如果國民中的大多數都被視作低素質的弱勢群體,則這個弱勢群體總會找到為自己準備的出路,總有一天會給你一個強勢說法。

 事實上,有些嗅覺靈敏的人已經在驚呼這個三千年未有之真正變局終將出現,東土傳統危在旦夕。這裡不妨隨便舉些網文作例子:

【洋教蔓延,中国农村思想阵地有沦陷之忧_乌有之乡】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19/201008/175995.html

【郭俊霞:地下基督教在沙村的传播_乌有之乡】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19/201110/271690.html

【醒醒吧:当代中国与基督教博弈——凶多吉少】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news/1/210852.shtml


甚至有學界聞人在公開出版刊物上發表要當道多加警惕的文字:

【倾斜的水杯——在华基督教忧思】http://www.gospelherald.com.hk/news/chi-363/%E8%8C%89%E8%8E%89%E8%8A%B1%E8%88%87%E5%AE%B6%E5%BA%AD%E6%95%99%E6%9C%83%E7%9A%84%E8%A2%AB%E6%94%BF%E6%B2%BB%E5%8C%96

如此等等。

 無論報道出來的信徒數字是否確切;無論已經成為信徒的民眾當中,愚昧無知缺少教育盲目跟從的比例有多大;更不要說那些價值觀根本對立的敵視者反對者,就連以所謂「文化基督徒」自稱卻自視高等自覺不自覺鄙視受侮辱受損害社會底層的學界中人(難怪會被稱作公公姿勢分子),都尚未意識到這個最初及最終就是為奴隸而誕生、而存在的價值體系所包含的革命意義。

 東土學界作為整體,早已失去價值體現者承傳者守護者的歷史地位。屈原以降,香草美人的自許,亦自甘墮落為倡優弄人一類,乃至於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鳥毛直至價碼不一的五毛之類。面對學界的末世景象痛何如之恨何如之。從秦政到毛政中間包括劉漢及朱明,士大夫或埋或閹或杖或溷,脫褲子割尾巴洗澡更兼上山下鄉下海之類,極盡羞辱剝奪的磨難,斯文掃地,尊嚴盡失。士人失去安身立命之所故此屢屢在歷史的關鍵時刻站錯隊。當年附和孫文鼓吹北伐為其始;時下認同朱鎔基強幹弱枝鼓吹打擊豪強甚至削藩的,更是完全誤解了歷史的可能走向。

 東土學界自然並非全無思考。從海外新儒家開始至今,都有不少善良人企圖在儒家學說中「開發」出與民主政治自由意識接軌的現代內容。之所以堅持這種思路的根本原因,恐怕還是血緣至上的所謂民族本位意識(說來可憐,像劉小楓之類的飽學之士也居然墮入如此「彀中」,則又哀何如之了)。

 其實所有軸心時代出現的人類共同先知智者,從來就不是種族主義者或者地域主義者。就跟孔丘公然聲言「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的主張一樣,他們都是主張英特納雄耐爾的世界主義者。換言之作為價值原型,這些價值系統可以分別適用於世界的不同發展階段,而跟所屬種族地域,沒有本質上的聯繫。

 如果說,發源於中東沙漠地區的一元論宗教以及發源於印度次大陸的佛教都可以成為世界宗教的話,作為以血緣價值為基礎以祖宗崇拜為形式的孔儒系統,在人類整體整合之後,同樣可以也應該成為世界宗教。這是東方對世界的根本貢獻之一。

 坊間流傳過一個據說是諾貝爾獎得主得出的共同結論,認為孔儒或將成為世界的價值基礎。聞者自然興奮,以為這個結論暗示了自己就是未來世界的主宰。

 可惜他們對儒家的認知很有侷限。上文提到過亨廷頓將新興經濟體對現存西方主導世界秩序的挑戰看作是儒教跟伊斯蘭教跟基督教的對立。卻沒想到孔儒價值所推崇、所主張的,恰恰是對現存秩序的保守及維護。如果東土文明能為未來世界提供不可或缺的軟實力,孔儒價值必為其一。這纔是對人類整體存續極端重要普世價值的真正貢獻。

 因為,孔儒認定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為了人類的共同福祉,認同普世價值的世界諸強,當然有責任維護世界的現存秩序。這纔是諾獎得主諸公認同孔儒作為世界價值基礎的理路。如果某個僭主獨裁集團或野心家不能安守本分狂妄恣肆任意妄為破壞現存秩序,則必將面臨全世界文明力量的討之伐之誅之滅之。

 國人耿耿於懷的歷史教訓在全新視野的觀照下也會有不同解讀。落後並不會挨打。世界上將近二百國家落後弱小的多了去了。他們之所以逃脫弱肉強食的叢林規則而得以繼續存在,得益於大致上合理的現存國際秩序。須知這是反納粹反法西斯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成果。用東土當道者習慣的話來說,這是歷史作出的選擇。要改變這樣一個現存秩序,無論理論還是實踐都未找到足夠理由。自此之後,那些挨打的國家並非因為弱小,而是因為其行為乖張出格挑戰國際社會的容忍底線。在這個意義上,要真正改善東土的國際環境獲得真正朋友,並不是靠大灑金錢收買嘍囉大肆擴軍威嚇鄰邦,反而是擁抱普世價值認同國際秩序成為真正負責任的stakeholder。

 年前一位很活躍的網絡寫手在他推出的一部政治驚慄小說中提醒當局警惕民工中遍藏的革命火種,認為一旦時機成熟必將呈現燎原之勢。無論其動機究竟何在,他確實說出了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無論未來中國向何處去,作為被剝奪者的國民大多數肯定是形勢變化的根據。走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依舊是革命者的不二選擇。在這個意義上,一切有志於改善國家命脈、爭取民族前途的有識之士,當然會將目光從南書房轉移到窮鄉僻壤,真正以使徒的獻身精神到奴隸中紮根到貧賤者中紮根到弱勢群體中紮根,讓無產者明白,無產者無祖國,民族鬥爭說到底,實際上是一個真正的階級鬥爭問題。一旦失去一切貧苦無告的民眾最終明白,哈來路亞纔是真正能實現的英特納雄耐爾時,他們將真正感受到普世價值的熱情擁抱。

 再次套用雅威大能的說法,展望東土未來的僭主集團首腦或獨裁者,有朝一日福至心靈終於明白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的道理,不再充當頭足倒立無所畏懼的徹底唯物主義者,跟康斯坦丁大帝一樣幡然悔悟而皈依基督真理,也不是特別匪夷所思的難事。事實上這樣的認識愈早達到愈是萬民之福。屆時,東土的國際環境國際地位也會出現根本的改善和提昇。

 坊間傳言,普京掌權初期曾面謁東正教俄羅斯總牧首,恭迎他重返莫斯科。牧首為難地說,去哪裡尋找信眾呢?普京謙卑地回答:您面前就有一個。你可以質疑他權謀機變不擇手段。可是信仰這種屬靈的東西一旦佔據頭腦必定以其獨斷的本質而成為內心尺度。這是孔儒二人轉式的「仁學」所不能提供不能替代的。長夜難眠輾轉反側之際,信仰者就不能不面對內在尺度的審視及千百萬同樣信仰者的公判。

 俄羅斯畢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偉大民族。他們所經歷的兩次十月革命,難道不能為同樣苦難深重的中華民族帶來一些有益的啟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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