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T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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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左」的樣板戲

《水形物語》The Shape of Water (2017)

導演 / 編劇:吉爾莫·德爾·托羅 Guillermo del Toro / Writers: Guillermo del Toro (screenplay by him and others)

「白左」的樣板戲

 最早聽到這部電影還是因為它得到金球獎七項提名,名列第一。雖然最後沒得到最佳,也已經令人印象深刻。到奧斯卡結果出來,讓不少資深圈中人的預測落空,居然爬頭超越《三塊廣告牌》,最終攫取了最佳寶座。說句老實話,我深知荷里活近年來很墮落,早已不再期待出現什麼驚喜。直到昨天好歹看了電影,卻還是驚呆了。

 不是因為其出色。而是一股曾經非常熟悉的樣板戲氣味撲面而來。

 年輕朋友大概不會清楚這個名詞背後的涵義。因此這裏不妨抄點古狗上有關革命樣板戲的資料,權充知識背景。

 那上面說,「樣板戲」的主要特徵就是所謂「三突出」:「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中還要突出主要英雄人物」。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塑造反面人物時,衹能加以「小醜」化。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無論塑造任何人物,都必須將其面具化、臉譜化。藉此來強化革命宣傳。

 這部《水形》若不是背負了這樣的宏大使命,故事本身簡直不值得我費心寫這篇評論。豆瓣這個《水形》條目下有個評論質問說:「当剧情薄弱,我们还可以谈深度?」

 我很認同!

 相當於普通警匪片套路,好人壞蛋都寫在臉上。一番擾攘之後,壞蛋倒霉,好人完勝,諸如此類。

 我之所以會因此驚呆,是因為荷里活窮途末路到這個地步,居然要靠從江青樣板戲那裏偷師來編故事了!衹不過這裏的正面人物英雄人物一如既往地在白左手下被定義為人魚戀人獸戀同性戀之類的偉大理念;折合成具體形象,那就是一水兒的邊緣人物、反英雄。而刻板無情的傳統戰爭英雄,無論站在哪一邊,無論美國鬼子還是蘇聯特務,都是沒人性的壞蛋。然後一切情節設置敘事都為這個目的服務。

 就這樣的殘缺,成了今年奧斯卡最佳。看來,金球獎的那幾個破評委還是沒跟上這個史無前例白左文化大革命的雄偉步伐呀。否則加上威尼斯的金獅獎(或許還有別的?),算不算史無前例大滿貫啊?

 這個大革命當然不是從這裏纔開始。改編傳統童話,將灰姑娘美女野獸之類故事打造成女權主義標本,已經存在不少年了。說這個電影集大成,倒是不算冤枉。至少得了奧斯卡最佳,可以電影史留名了。

 我在舊文【腦想】裏面,判斷歐美文化的墮落,就從英雄的傳統定義受到顛覆開始。

 文中借用喬伊斯的《尤利西斯》作為範例,分析西方傳統如何從奧德賽一步一步墮落到尤利西斯再具象為小商人布魯姆。其中最為典型的一幕,就是布魯姆知道妻子將跟別人通姦。跟傳統英雄奧德賽為了保衛聲譽不惜大開殺戒截然不同的是,他借故避開,讓出空間給姦夫,讓他們的「愛情」有機會結出豐碩成果。

 瞧瞧,「愛」多麼偉大。果不其然,在這個《水形》中,成為正面人物力抗邪惡的偉大英雄又是這個「愛」啊。

 這裏得再嘮叨幾句。即使早已在舊文多次申說過。

 用「愛」這個秦漢字迻譯英文字「love」不能算精準。

 英文「love」的詞源是肉欲「lust」。與之相對應的秦漢字當是「思」,即所謂「田心」,即「野合」。

 兩者區別當然很多,衹不過最根本的恐怕還是社會規範、道德約束。孔儒所謂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的意思就是,人跟畜生確實沒多少區別。大家都得吃喝拉撒。所不同的就是這「幾希」的一丟丟:道德。畜生不必群居,當然不需要根據社會需要來規范自己的行為。就跟電影中那個怪物,捉住那隻家貓,一口就把它的頭給咬掉了。難怪就連愛動物協會的白左分子也受不了:說好的大「愛」呢,家貓就不是生命,就不需要關愛,就可以一口把頭咬掉嗎?

 至於那個檢查證件的門衛,當然就更該死了。要知道,真要做到邏輯自洽,那得多不容易!

 話題於是就這樣進入核心領域。太陽底下無新事。生命的兩難,并非今天纔會遇到。

 佛陀曾經不得不面對麻鷹跟麻雀的挑戰。

 到底救誰?

 睿智如佛陀也束手無策。衹好割下自己的肉,甚至獻出自己的生命,來療各種生命之饑。

 問題是,佛陀價值是植物性的(這或許就是vegan的來源。卻也同樣不能對付邏輯拷問:研究證實植物也有知覺,也知道苦樂),據說早已超越生死。他倒是可以生命無限。但你我呢?可以嗎?要是真可以,難道不就是徹底否定生命本身、大家都成為無機物嗎?須知,衹有無機物纔能真正眾生平等,纔是物質不滅的終極崇高境界啊!

 如果不可以的話,就衹能在特定時空中作出有限的選擇。人類歷史就是這樣過來的。其是其非當然可以批判揚棄取捨。衹不過徹底否定傳統的同時,你就否定了自身的存在資格、否定了人類本身。換言之,你就衹能徹底墮落、走向反人類(順便說一下《阿凡達Avatar(2009)》就是反人類的絕佳例子)。

 將「愛」等同於「肉欲」恐怕是白左文化大革命的始作俑者。六十年代以降,一切以「戀」的崇高名義招搖過市的根據,就是認定任何「肉欲」都必須得到滿足。如果說一開始,所針對的還是壓抑社會發展進步的傳統道德清規戒律,確實有其內在合理性的話,那麼即使朝著正確方向多走一步亦會過猶不及,開始走向自己的反面。人類歷史發展至今,所能夠看到的局面,不就是西方社會這樣的沉淪墮落:不需要任何界定的「肉欲」,無論同性異性無論同種異種無論倫常禁忌,衹要是「肉欲」,就必須得到滿足,這纔是充份張揚的「人性」,就是必須得到徹底解放的「人性」。再看電影中那些「愛」心爆棚的邊緣人物,應該對什麼纔叫私欲當頭不擇手段的自我中心主義,有個很直觀的印象。

 瞧瞧,老祖宗說得多好,物極必反!「人性」墮落為如假包換的「獸性」,根本不需要勞心費力。輕輕一步邁出就能如願以償。

 經常聽到看到一元一神跟多元多神之間糾纏不休的論爭。

 所謂一元一神,用老祖宗的話來說,其實就是「為天地立心」呀。沒有這個「心」、沒有這個「原點」,哪裏來什麼是非對錯黑白正誤的唯一標準?標準能允許「多元」嗎?

 很多人沒意識到,人類不可能十全十美。跟一元一神的亞伯拉罕信仰相比,十全十美的,衹能是佛陀。一元一神的切線,衹能是十全十美「圓」的片段。注定會捉襟見肘漏洞百出不能自圓其說。科學教的無神論者如霍金之流,否定科學就是會被證偽的陳詞濫調,製造出一個十全十美而不需要證實證偽的自然歷史假說,卻得到舉世一片歡呼。若是真以為人類歷史從此結束,恐怕也會失望。人類跌跌撞撞一路走來,就是作為弱者作為失敗者不斷掙扎求存的歷史。將背負原罪之人的如此掙扎,看作活下去的動力,纔是西方世界依舊充滿希望充滿活力的原因。白左文化大革命的努力會影響一些人甚至一代人幾代人,但是否就此會否定整個西方歷史更藉此改變整個未來走向?用那個瘋老頭川普的慣用語來說,let's see what's happening!

【附注:深究下去,一定回到「天人交戰」的老話題。存天理、滅人欲,秦漢字的不確定性使得這句考語成為千古爭議。事實上後世革命者確實以此為藉口或理據來反對傳統。對立一方同樣會咬文嚼字爭辯說:孔儒早就認可正常「人欲」,有道是「食色性也」。既然是天性,自然就是「天理」的一部分,正是這個命題中得到「保存」的部份。而要「滅」要「廢」要「剋制」的,衹不過是超越常理常情之「欲」。這難道不對嗎?

 可見,衹有弄懂朱熹這句話,纔能臧否這個命題。其中最關鍵的,就是搞清楚這「天」字,到底什麼意思。

 詳細字源討論可參觀我的「說帝」文。這裏衹是簡單說,「天」的字義,從原初的「人」首,逐漸延伸至高遠,而與「上」、「下」相類,最終與「地」相對應。無論後世如何將其抽象化神聖化,其本義確實就是自然存在以及體現為自然價值。故此與希伯萊亞伯拉罕信仰人格化、位格化的「天主」概念互相區別,「天」概念成為自然主義的終極象徵。

 至於「人」,由於東土不存在非自然、非超越的定義(這在亞伯拉罕信仰中,表述為「人」是「天主」按照自己形象「創造」出來的),傳統上衹能視之為自然存在;故此體現為自然價值的組成部份。這就是「天人合一」這個命題的基礎及前提。

 在這個意義上,我們纔認定東土傳統價值是自然主義、理性主義及無神論的(所謂滿天神佛恰恰是無神論的典型表現)。對「人」的認知,除了先秦孔儒曾經以社會性的「仁」來追加界定之外,通常衹有實用理性的生物意義,亦即所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直觀定義。所有受過東土傳統教育的士人都很難認同亞伯拉罕信仰所謂「天主」造人之說。後世尤其到宋儒之後,「仁」概念那裏僅存的一點社會性,也被內斂為所謂慈愛精神,而失去其先秦時代的社會意義(此處可參觀我「說仁」一文)。

 可惜,「天」所隱含的社會屬性,因為「天人合一」的思想方法,被世俗僭主權奸輕易置換為世俗秩序所追求的獨斷權力。其代表即所謂「天子」對東土文化發展的負面意義,一直影響到今天。至今還很難看到獲得本質改造的契機。

 因為失去超越機會、衹是作為生物存在的「人」,其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使得所有不能超越自身生物屬性的人個體,邏輯存在叢林基因。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斷強調,衹有「自由」纔是「人」的本質。并非所有人形生物都自動成為擁有「自由」本質的「人」。這也就是為什麼豬圈文化的產物,其實衹是被剝奪「自由」的人形生物而已。

 所謂斯德哥爾摩癥候群(綜合癥)也揭示出,所謂「隨大流」其實就是不愿承受自我覺醒的代價,甘愿委曲求全甘受奴役的結果。同樣基於迎合奴役、在受到侵害之時,反而樂此不疲的受虐天性。

 當年托爾斯泰釋奴反而遭受反抗,足以證明人性深處的黑暗面。

 由此,就不能不領悟《聖經》中這段話的深刻之處了:

 2CO 03:17 主就是那靈.。主靈在哪裡,那裡就得以自由。

3:17 Now the Lord is that Spirit: and where the Spirit of the Lord is, there is liberty.

 從信守叢林法則世俗統治者的奴役之下得到徹底解放,纔是真正的「自由」。

 可見,「天」到底界定為「天主」還是「天子」,直接區別了兩個截然相反的歷史傳統及潮流。

 回到朱熹這個命題。如果用英文來表示,至少存在兩種詮釋可能:

 其一即為坊間所常見的:

"Making the Course Of Nature Existent and the Desire Of Human Extinct". Or "Keeping The Heaven's Justice, Eliminating The human Desire".

 按照我上面的界定,整句話也不妨這樣說:

「Making the ways of Heaven (Nature) existent and those of desires against the Human Nature extincted」】

03/10/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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