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T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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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Writer

為何逼人下作

【為何逼人下作(李安三論之三)-Of Stomach and Cunt, Man Falls】A
——雜談李安《色戒Lust, Caution (2007)》及《派生活Life of Pi (2012)》
唐默思

 李安自《臥虎藏龍》榮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大獎之後聲名大噪。我當時也是趨炎附勢,寫了篇名為【其勢未盡,焉知明日去處?其形宛在,畢竟臥虎藏龍】的影評,除了吹捧之外,也表達了一些對他未來發展的期待。
 然後就是《斷背山》了。因為此片得到最佳導演獎的李安此後自然更為自信。我則從中看出一些具有傾向性的東西。因此在對《斷背山》的影評【道德蛻變和全球化的出路】中,我不無憂慮地指出他可能走向歧路。
 之後就到了轟動一時的《色戒》。據說一些沿海城市先富起來的觀眾不惜組團遠赴香港去觀賞原汁原味的版本。各類影評蜂擁而出甚囂塵上。更有針鋒相對的言論佔據了本來難得的版面。我也寫了影評(即本文主體部份)用的就是現在這個標題。寫得很辛苦。寫完時過境遷,一直沒有發出去。一拖就是好幾年。直到今年《派生活》出來。前幾天已經獲得金球獎好幾個重要提名。用我一個朋友的話來說就是:李安今年又得火。

 我也進戲院看了。真心覺得,作為本能藝術家的李安確實更自信,能夠更純熟地調用各種技術手段來營造一個美輪美奐的商品。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改編自暢銷小說的這部電影同樣充滿挑戰。所不同的,大概是更自信也更成熟的李安已經知道如何避免爭議來適應市場。

 例如作為電影主要內容的海難過程在主人公「派」口中,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李安將絕大部份篇幅用來營造一個老少咸宜的「奇幻漂流」。而將令人魂飛魄散毛骨悚然的另一版本,通過口音很重的成年「派」口述出來(應該是蓄意如此所以甚至沒有字幕)。從而避免了少兒絕對不宜,甚至連成人都未必適宜的相關畫面。

 這樣安排的好處顯而易見。現場觀眾中見一些拖兒帶女的不耐煩費力辨析這個口述故事而抽籤起身離開。我自己則似懂非懂地堅持到最後。因為沒看過原著,完全不能跟網上那些索隱達人一樣,抽絲剝繭地將兩個故事互相聯繫乃至於發掘出第三第四個陰謀甚至更多可能的故事格局之類。

 孰料這樣一來,整部電影不期然變成一個用老少咸宜的兒童題材來包裹聳人聽聞恐怖故事的花招。難怪看到一些李安粉絲驚呼這是李安得道昇仙之作,令這部電影跟所有偉大作品一樣,可以讓人們見仁見智。當然有人馬上指出電影改編自小說。那些所謂詭異所謂機巧,實際上來自小說家的營造。並不能算在李安身上云云。問題是小說並非兒童讀物。到了李安手中,居然就變成PG級的。這到底出於導演的深思熟慮,還是疏忽大意?其是其非其成其敗其善其惡,恐怕都必須算在李安自己的賬上。

 將一部幾百頁的哲理探討小說(原作者Yann Martel曾經修讀哲學)拍成電影,少不免會有些增刪改動。通過這些在保持原作基調之餘所表達出來的不同,或可看出李安借他人酒杯澆自己胸中塊壘的舉動,反映了他從斷背山以來一以貫之的心態傾向;與此同時似乎也能從小說跟電影的共同特點看出以荷李活為代表的西方文化如何在向東方傾斜。

 我之所以還沒看過原著就評論這部電影,也是將電影當作獨立作品來看待。不言而喻,李安的藝術創作已具有強烈的個人色彩。從《斷背山》到《派生活》的思想脈絡,一脈相承;其傾向性也一以貫之。故此將舊文從篋底翻出,拾掇拾掇並加入一些對《派生活》的想法炒成一碟。題目則一仍其舊。

一、
 題目本來並不尖刻。衹不過想藉著諧音,遮遮掩掩,算是附和張愛玲在小說《色戒》中的點睛之筆。她借來據說是辜鴻銘老兒的話(此說當係訛傳。很久前跟一個毫無漢學背景的同事聊天說男道女,不料他脫口而出就是這樣一句話。我連忙追問其出處。同事瞪大茫然眼睛說古已有之,起碼他爺爺甚至爺爺的爺爺就知道這麼說。可見最有可能的還是辜鴻銘或者張愛玲自己從英文山寨過來的),用倆人體器官凸顯飲食男女的本質。她藉著小說人物之口欲蓋彌彰地表示不相信辜鴻銘會說這樣下作的話。可是通過她筆下印證出來的人性,偏偏就是這樣下作。

 李安恐怕也對這樣的判斷心領神會。人們常說心有靈犀一點通,尤其在藝術家那裡最為常見。半個多世紀之後,李安不甘心讓張愛玲這一部深刻反映人性(或曰下作性)的力作永遠埋沒在故紙堆中,於是就花錢出力費盡心機,居然將這個萬把字的短篇擴充成一部兩個半小時的大電影。把張愛玲遮遮掩掩的意思儘量發表出來。儘管電影完成之後的最終結果看來還是免不了遮遮掩掩。可是不能不承認,這確實是張李二位跨越時空合作出來的成果。很值得讀者觀眾分享一下他們的心思。

 首先要說的是,以『胃』作為命根子的男人,本來就下作。

 華文字詞頗有意思,說起『胃』就經常跟『口』聯繫在一起。胃口胃口,『胃』和『口』是動物生存能量的基本進路。胃口好就表示生存欲望強盛。弗洛伊德心理學分析人格成長過程有所謂『口腔期』一說。證諸華文華語華人,口口聲聲離不開的就是一個『吃』字,華人餐廳遍佈全世界。確實反映出所謂中華文化遺產當中,真正具有現實生命力的東西就是『吃』,就是『口腔』,也就是所謂『胃口』即『胃』。海外華人還有一個非常形象的說法:之所以有顆中國心,皆因有個中國胃。可見這個口腔期文化有關『胃』的種種說法息息相關。就連當道以『溫飽』作為標準來定義人權,足以見出跟這個叢林文化底蘊的聯繫。(昔人講『民以食為天』,粵俗則稱『進食』為祭『五臟廟』,極形象亦極深刻。坊間有人直指華人餐廳幾乎替代教會的所有功能;而海外華人基督徒的團聚幾乎不可避免地成為聚餐的好藉口。難怪有人謔稱遙遠的東方有個『胃』,那可真是九百萬平方公里的大胃啊。當然,人不能離開吃。基督教的贖罪齋戒聖體領受等等,確實也跟『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區別就在於兩者對『胃口』的不同取態。他們將不得不『吃』,看作是『原罪』(就是吃所謂「禁果」。我對所謂「禁果」的詮釋可參觀另文。此處不贅)。倒是「少年派」中非常形象地描述了印度教的自然主義取態。影片開始時用動畫方式描繪以頑童形象出現的毗濕奴Vishinu攝食沙土。其養母Yasoda在他張開的口中看到整個宇宙。這就是「民以食為天」觀念的印度版本。本文第三部份還會談到,少年「派」自稱三教信徒,但在求生關鍵時刻念念不忘的其實衹是這個反映東方自然主義生存觀念的印度教大神毗濕奴而已)。

 俗語也有個說法跟這個表達方法近似。說男人長相不怕『口』大,因為『口』大吃四方;所謂『吃四方』,其實就是欲望強盛的意思;可以因此滿足生存需要。或許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這種說法纔有其合理性。畢竟從個體生存到作為生命共同體主要活動內容的生產殖民過程,無不發端於此(難怪孟夫子老是說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故此,所謂不斷重復永遠停滯的歷史、所謂光輝燦爛幾千年的東土文明史,無不濃墨重彩地書寫這個過程。或許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女人若可以滿足男人的『胃口』,便可以抓住男人的心這種說法,纔別具深意。

 活畫出潛意識之中貪婪欲望的所謂『吃四方』,自然是說這種人左右逢源不憂柴米。順風順水時倒也罷了。儘管柴米不會自動奉獻上來。可是到了山窮水盡憂柴憂米的時候,為了能夠吃『四方』,不擇手段獲取柴米,甚至不惜以他人為柴為米、不惜以他人作為犧牲當作自己的生存資源,就成為這個口腔期文化的典型特徵。

 口腔期文化的典型特徵其實就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不擇手段之後還不惜大拆爛污。而不擇手段的本質正是下作;不擇手段之後還要大拆爛污,自然是下作之至。

 對這方面的揭示電影跟小說大體相同,通過兩個人物兩場戲來刻畫這種下作。先是由王力宏飾演的鄺裕民;然後出來一個姓吳的重慶方面特工負責人。這兩個同時集國恨家仇於一身的男人,既不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又不願親自行動手刃仇敵,而是『不擇手段』通過所謂『美人計』,將王佳芝當作誘餌拋將出去,讓女人以及無辜民眾不但不能從戰爭中走開,反而成為前敵先鋒,一個接一個去送死。

 有些觀眾不能理解這樣的情節設置,不明白一幫青年何以會在愛國熱情鼓動下作出如此幼稚的刺殺行動。又質疑張愛玲跟李安何以會編派這樣的荒唐故事來醜化抗日青年和抗日工作。其實這裡確實存在一個分水嶺。到底是遵循和堅持為尊者諱為長者諱的瞞和騙傳統;還是直面淋漓的鮮血、慘淡的人生,遵循堅持秉筆直書的真正史家藝術家風骨,敢於正視正史絕不書,事卻皆知有,甚至還在現實中不斷重演的殘酷事實。

 證諸史實,前方吃緊的歷史關頭仍在後方緊吃的;外戰外行內戰內行的;名為抗日實則擁兵割據借機擴張甚至以外戰名義掩飾內戰本質以除奸為名來排除異己的;正是這幫青年那些不再幼稚的父兄長輩。

 無論小說還是電影,這裡那裡零零星星透露出來的事實就是這樣。在這幫青年背後,深謀老慮的組織和領導,明知他們在玩火在尋死卻也並不阻止,以期造成一個全民抗日的假象;甚至期望以青年的熱血來鼓動更多民眾投身火海進而也最終成為他們所需要的砲灰。

 這是足以令知真相者心死的真正殘酷。

 在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之類愛國主義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一代憤青,正在準備為虛妄國家無稽民族拋頭灑血的時候,他們那些深謀老慮真正需要為他們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承擔責任的父兄長輩卻早已在海外銀行開設賬戶存放貪黷得來的贓款黑金購置好為自己家人甚至小蜜二奶如夫人準備的安樂窩手持多國護照時刻準備著全身而退了。

 小說和電影中都特意提到,惟一能夠在這場荒唐無稽刺殺行動中全身而退的,就是老吳;就是老吳所代表的當道者和主事者。

 無辜辜死掉的都是女人和青年。然後世人再用數不盡的刻薄話譏笑指責他們。說他們輕骨頭賤骨頭,說他們不知天高地厚,說他們不能擔大樑承大任,如此等等。

 敵軍兵臨城下時,主戰者一邊高叫人在城在誓與某城共存亡,不惜背水一戰毀掉準備撤退時使用的運輸工具;一邊卻乘坐惟一留下的汽艇逃竄偷生,留下無頭蒼蠅一般的將士民眾,戰既不能戰,降也無法降,衹能以肉身面對敵方戰爭機器的殘酷絞殺,最終成為拆爛污統治者拆下的爛污;多少年之後,仍繼續作為政治工具,被拆爛污統治者玩弄於股掌之上。

 要不然就是以百姓的血肉之軀為屏障炸河堤打黑槍焚燒古城或則美其名曰遊擊戰持久戰全民抗戰其實卻衹是劫持百姓生命以換取江山易姓的機會。臨到敵軍實行三光政策進行瘋狂報復之時,這些衹會鼠竊狗偷的誤國勇士便隱匿不見逍遙於敵後,任憑前敵百姓遭受敵寇鐵蹄蹂躪摧殘,同樣企圖藉此將更多百姓拖下水將民眾綁在竊國者的戰車上迫使民眾一次又一次成為他們改朝換代的工具。

 戰爭在以美軍為首的西方陣營努力下最終獲得勝利。這幫子戰時忙於互相摩擦爭奪地盤真正需要禦敵護民之時卻神龍不見首尾的武裝集團,便以抗日英雄自居,蜂擁而出大摘桃子。然後藉口分贓不均而大打出手。迫使剛剛獲得喘息機會的民眾,重新陷入內戰的苦海當中;最終不能逃脫再次成為新一代僭主載舟之水的歷史宿命。

 相比之下,敵國君主反而能顧惜民眾存亡,不願焦土拒敵,悍然詔令投降。卻也並未因此招致賣國成奸的惡謚(可參觀我評論電影《終戰天皇Emperor (2012)》文:【尊嚴】)。兩相比較,豈非令人感慨萬千。從中亦可見出,君權無論天授還是民授,本質必定相同。【書】中所謂『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所說的,其實就是這個意思。就是要求君主體現出權責一致的擔當。衹知攬權、濫權,卻從來不打算為此負責的拆爛污統治者、那些以人民名義奪取政權將人民這個字眼當作標籤掛在一切機構頭上,卻從來不打算還政於民、還權於民的統治者,都衹能稱作僭主。

 事隔多年,情形依舊如此。世人還習慣把那張青年隻身擋在僭主坦克面前的照片看作是民族光榮。可在我看來,卻毋寧是恥辱象徵。應該再問一句,在這種生死存亡關頭,這個孤零零青年的億萬父兄都上哪去了?當道者反復指稱的以及時下先富起來正忙於享受貪腐的精英新貴所認同附和交口指責的所謂操縱組織暴亂黑手,都上哪兒去了?苟活者的性命,彙聚成這個衹會大拆爛污衹懂易子而食以求自肥的萬古長青文化。

 難怪國人會對這樣的荒唐『情節』見怪不怪。

 自古以來的中國男人自己不辦或者辦不到的事兒,或者承擔不了的責任,通常就推給女人。或則說女人是導致亡黨亡國的紅顏禍水;或者乾脆把女人推出去打頭陣,當作誘餌或者貢品奉獻出去。然後為這樣的女人戴上一頂無恥或者偉大的帽子。從妲己禍國之說商女不知亡國恨之說,以及春秋吳越范蠡西施以至於王昭君之類,一直到小說電影這裡的鄺裕民老吳等等,所玩的都是同一種把戲。(更令人感慨繫之的是,此文將近完成之際本來有點不想送出去,不料有消息說這部電影的女演員湯唯遭到當局封殺。電影是集體創作。參與這部電影製作的,上上下下恐怕不止百十號人吧?再說了,冤有頭債有主,真要去找麻煩,也得找導演找製片,何以獨獨選擇這個可憐女人下手。衹能說這是當道者的文化秉性使然。無論江山易幟多少回無論城頭變幻多少大王旗,拆爛污者永遠衹能是這副德性。信然。事隔至今幾乎兩年了,據說封殺行動尚未結束。)

 跟西方男性文化中堂堂正正武士對決,戰則認真戰之降則坦然降之的傳統不同,這幫子東土『好漢』的報仇方式不僅不是『立竿見影』不是一萬年太久衹爭朝夕的斷然決然,反而連當面鑼對面鼓隻身面對的勇氣也沒有。哪裏還談得上具備為解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大智大勇。他們或則以拒敵為名炸開河口水淹百姓自己則逃之夭夭或則公然聲稱為自己二十年的統治穩定可以不惜殘殺兩千萬條百姓生命甚至準備犧牲西安以東國土靠劫持三分之二人口的方式,來跟害怕犧牲百姓生命的美國佬爭霸。電影中,還特地提到那個老吳口中自吹自擂的『本事』就是能靦顏跟仇敵『隔桌吃飯』,觥籌交錯眉來眼去的同時,讓女人去隻身犯險,讓年輕人去衝鋒陷陣,自蹈死地。

 正義事業能否以犧牲女人及青年作為代價?為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思想歷代不絕,足以顯示出這個委瑣文化在東土傳統中根深蒂固的存在(當然這也並非衹是東土文化的專利。薩特寫過一齣『骯髒的手』,也是講一個為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故事。人性的齷齪黑暗下作之處,古今中外東西南北略同)。其當代典型,恐怕要算所謂『超限戰』觀念的提出。儘管這種思想脈絡古已有之。從春秋吳越的勾踐復仇實踐,到所謂兵不厭詐的軍事思想,再到當代外交事務方面實行韜晦之計之類,不一而足。這些玩意兒,確實是東土文化精華所在,毛病不改,積惡成習,習慣就成了自然,自然不會輕言放棄。現實生活中屢見不鮮,也就毫不奇怪。

 (新近有部反思桃園三結義精神的香港電影『投名狀』,正面討論所謂『兵不厭詐』精神是否正義的問題。批評這部電影的人,馬上說這樣的反思小題大做。殺降事件古已有之至今不絕,哪裡需要進行反思呢?由此可見這樣的反思衹能出諸接受過西方殖民主義教育的香港人之手。傳統文化或傳統思維定勢,若無異種元素的摻雜,便不能得到進化機會。證諸那些所謂東土電影界『腕兒』的境界,當可知此言不虛。問題卻在於,桃園三結義還衹是虛擬的血緣關係。什麼時候能夠對血緣價值傳統本身進行反思,這個文化纔算真正獲得覺醒機會了。
 傳統所謂『血濃於水』的血緣價值迷思,經過號稱『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政治革命以及所謂『開放改革』的經濟革命,已經基本上袪魅解構,即使不說盪然無存,也確實所存不多了。目前沉渣泛起招搖過市,大抵是失去意識形態支柱的當道者當作稻草抓在手裡,然後再煽風點火推波助瀾的結果。衹不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血緣民族主義的雙刃劍永遠難以避免傷人自傷的下場。納粹德國的教訓固然前車可鑒;即便東土文化先賢的天下觀念,也是跟這種本身西來的種族民族觀念大相徑庭甚至背道而馳的。這股邪火一旦星火燎原,首先燒死的,必將是東土文化本身。
 這就是生活先於意識、現實超越理論的典型事例。如今亟待完成的工作,是讓有志於此的詩人,揭示出或至少反映出這個仍在進行中的文化蛻變過程。如果能夠以相同句型或相同思路來進行概括的話,這將是真正意義上的文化大革命。有關這個話題的討論可參觀筆者另文《樣板戲的屍變》。)

 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導師列寧同志說得好:手段的卑鄙,證明目的底卑鄙。不能挺直腰桿做人,反而將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看作蠢豬式的宋襄公或者宋襄公式的蠢豬,這就是如此文化傳統如何偉大光榮正確之所在。再怎麼遮遮掩掩巧言文飾,恐怕都不能消除乾淨。

 以胃為命根子的男人跟自然界的『工蜂』一樣,已經失去了自我發展的衝動,失去了將個體靈魂延續下去的衝動因而不能再挺然翹然趾高氣揚意氣風發。就跟我當論年評霸王別姬時分析過的一樣。堂堂男子漢,不得不成為美嬌娥成為香草美人,成為上善若水婀娜多姿俯仰輾轉曲盡上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南書房行走,或者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甚至贏得頂戴花翎出任政協常設委員之類的榮耀,不得不去經歷軟硬兼施威脅利誘的雙重閹割,有時候是精神的,有時候是肉體的,有時候,更是精神肉體雙重疊加的。

 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人們很形象地將迫使男人以『胃』為命根子的文化稱作『閹宦、閹奴文化』。迫使人民的精神發展狀態停滯在口腔期的專制集權僭主,正在通過這樣的手段來構想建設他們理想中的大一統和諧社會。

 我看荷李活一些男人電影例如多年前『勇敢的心』後來的『角鬥士 (2000)』以及去年的『300 (2006)』等等經常嗟嘆扼腕不能自已。最為困惑的,便是何以東土那些張牙舞爪的電影界『腕兒』們,不能也胡編亂造依葫蘆畫瓢地,製作出同樣令人盪氣迴腸的男人電影出來。他們不是也能多少億多少億地大灑金錢銀兩,可以如此為所欲為的嗎?

 惟一的解釋就是,男子漢大丈夫挺然翹然的形象,不能從東土歷史跟現實中找得到任何根據,既沒有這樣的心理結構,也沒有這樣的文化基因。故此就是打算胡編亂造,也心有餘而力不足,根本無從著手。

 在這種導演心目中的英雄不可能跟男人一樣挺然翹然。他們就連如何死也不能自己選擇。衹能聽由權姦處決落個萬箭穿身甘當人形刺蝟的下場。這種局面之所以屢屢出現到處氾濫,恐怕衹能理解成這些腕兒們的閹宦文化基因,決定了這一切。

 沒有體驗過特立獨行的滋味,自然無從領會挺然翹然的暢快,故此他們在面對強權時的命運,早已注定。

 以「胃」為命根子,因而依舊停留在口腔期的東土男人難以避免的「下作」,使之不配有更好的命運。

2007-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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