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流氓燕到艺术燕： 叶海燕

校长：开房找我，放过小学生。叶海燕。

按：这一篇很早就写完，在自我审查如何修改、是否发布。我在墙内外发了一些人和事的节选，有人说为什么不写他？也有人说为什么要写他？征求过他的意见吗？

如果学者、作家、记者写任何人都要征求意见，那人类的历史研究、社会记录、新闻报道就没法做了。还有人说最好让他看看，修改一下。那算是你写的，还是我写的？我是独立写作，不是为了迎合谁。许多人不喜欢宣传部，却是宣传部的思维，老想干涉别人的言论。 

我写任何人和事，都是自己的观察，公开接触和公共事务，网上都有踪迹，他人亦有讲述。我无意冒犯任何人，也不泄露隐私，更不愿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甚至都没有多少评论，就是记述，还有自我审查，不是什么话都说，什么人和事都写，有些写了也不一定发表。如果看完让你舒服，不用谢。如果看完让你不悦，要么宽容，要么于私，批驳澄清；于公，诉诸司法。

都有言论自由。

今天之所以发布叶海燕这篇，因为是她的生日，无意看到她公号的文章：

她还写道：

“虽然不把生日当回事，可我这女人毕竟是虚荣的。闲下来，忍不住发条朋友圈，还是渴望能收到祝福，希望收到男网友发来的红包。我记得有一年生日，我在广西，居然收到山西寄来的玫瑰花。”

那么，就接受太平洋对岸一男网友的网文祝福吧。 

叶海燕生于湖北农村，很早就南下打工，成名于早年的论坛，网名流氓燕。年轻时自然是美丽动人，她贴自己的身体照片，展现自己的婚恋性爱经历，追求个性的解放，特别是女性的自由。

后来又发起对底层人的性关怀运动，愿意为农民工提供廉价的性服务，饱受争议，多次被警方社区，训诫驱赶。 

之后是一段沉寂。有一年接连出现校长性侵女生的丑闻，叶海燕在网上发布行为艺术照片，网络热议，成为过气网红。

我关注她，当然不止这些。她也有微博和微信公号，和我一样，经常被删文封号。无意看到一些她的文章，非常触动。 

她和我们这些道貌岸然、宏大叙事的包养公知，完全不同的话语体系。里面有大胆的性爱描写，动作场景心理；有底层生活的不易；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朴素政治理想的追求。 

特别是她也讲女权，是草根女性基于权力地位不平等的政治女权，而不是知识界绕圈子、扯概念的撒娇女权，或媚俗的女士优先的女权。 

我们互加了微信，她有时会给我的文章打赏。这是非常罕见的现象，不仅是她的经济一直窘迫，而是文人相轻，相互之间嘲讽不服，鲜有打赏，只等着别人打赏。她和我不是文人相轻，而是相亲。 

朋友圈她经常晒图记叙，人到中年，身材发福，相貌也没什么吸引。但是她42岁时，突然搬到北京宋庄，租房安家，从头开始学习画画。虽然稚嫩，但用思想和另类风格，弥补了艺术的不足，自成一派。卖画为生，也有市场，尽管并不稳定，很难靠此给在美国上中学的女儿凑够学费。但中年挑战自我，敢于转型，让我钦佩。

 她在宋庄办画展，没开张就被当局叫停。 

在宋庄他找到了真爱，再次结婚，并且在公号的文章和朋友圈里，毫不掩饰老公的能干，床上床下，二人的性福。 

秀恩爱，死得快。不久她被老公打了，怀孕的她，负气出走，朋友圈直播，骑个小电动车，走走停停，要从北京一路骑回湖北老家。确实走了不少地儿，但前路漫漫，旅途艰辛，半路又返回北京。 

我对她的女权主张之所以推崇，是她明确地提出要成立中国妇女党的诉求，愿意做创党党魁，理论准备，社会动员，参与选举。这种政治上的小心思，不仅当局打压限制，也会遭受那些体制内撒娇女权主义者的排斥。 

亚马逊卖一个关于流氓燕（Hooligan Sparrow）经历的DVD纪录片，得过一些奖，相关的视频在海外颇有影响。2016年7月22日，《纽约时报》有一篇介绍叶海燕的专稿“纪录片《流氓燕》：一个女人和她的中国”（In ‘Hooligan Sparrow,’ a Chinese Activist’s Hair-Raising Defiance of the State）

我从北外辞职后，2017年5月，应瑞典政府邀请，参加斯德哥尔摩互联网论坛，主要议题当然是全球网络自由、网络赋权、消除数字化鸿沟等。 

我是唯一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代表。中国的互联网由于光荣孤立，自成一派，外界并不了解，也不感兴趣。在众多的子议题里边，没有任何关于中国的话题。和300多名代表接触交流，关于中国的互联网人物也所知甚少。但意外的是，好几个与会的非政府组织和女权代表，知道叶海燕，看过关于她的视频。 

我来美国后，和偶尔上推特的叶海燕有交流。她想来美国看女儿，但是当局一直不给她护照。和她女儿无关，是之前有个国际会议邀请她，被限制出境，一直延续下来。

从2014年被收走护照，她一直想要回属于自己的护照。有愤怒，有哀求，也有理性的呼吁。

2015年7月22日，她在推特发帖：

我想拉一泡屎

寄到武汉市公安局

因为他们不给我办护照

于是，我想给他们这份大礼

热乎乎的屎 用锡纸包着

用彩盒装着

系上蝴蝶结

通过顺丰快递

能不能送到局长手里

局长，不要介意

老百姓的一片心意。

—————— 叶海燕写的诗

2019年2月2日，四年过去了，她的推特帖子：

我想要护照，幻想可以到孩子上学的地方打工，陪读。顺便照顾孩子。可护照怎么都要不到。即使我三年不出去活动，不批评中共。他们也不打算给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限制出境自由是一种邪恶！她们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行为带给别人的痛苦！

推特上和我说起这些事，我觉得她的情况，来美后应该能获庇护留下来。以她的影响，整理一下材料，走杰出人才移民，也有可能。一个社会边缘化的人物，在另一个社会或许就是主流。她说她不想离开中国，影响也在中国，就是想出去看看女儿。先争取拿到护照，以后再说。 

我在网上找到几年前她写的一篇文章：

关于叶海燕拥有护照的若干疑问解答

公民叶海燕 发布于2015年7月22日

1、 叶海燕有了护照后会出国吗？ 

答：会的，有护照就是为了方便出国的啊。 

2、 叶海燕有了护照出国后会申请政治庇护吗？ 

答：绝对不会，因为她认为自己还没有达到需要政治庇护的程度。作为一个为国家，中国人权和世界和平没有做出特别贡献的普通人，她羞于去占用政治福利。更不愿意去轻易欠下另一个国家的人情。因为欠了人情就必须还。而她的情感有限，本来做为一个个人主义者，自由主义者，要爱自己，也要爱国家，已经有点精力不够，再爱另一个国家，就会更累。所以，不打算再建立新的国家感情。 

3、 叶海燕有了护照后，会勾结境外反华势力吗？ 

答：叶海燕是爱国的，绝对不会反华。她是个轻微的民族主义者。虽然她不反华，但是她还是像从前一样，会反对共产党一些做法。这跟有没有护照没有关系。她会在微博上，正大光明的反对。因为只是希望执政党的行为能更好的服务于民众，所以，不打算加入任何反党组织。因为那不是目标。 

4、 叶海燕有了护照后，会被反党组织利用吗？ 

答：不会。因为叶海燕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不会成为别人的工具。如果她真的有力量与政党对抗，小小的护照也保护不了她。所以，可以放心给她发护照。 

叶海燕有自己的精神世界，理想追求，尽管卖画为生，非常艰难。她也在不断感悟，尝试新的画风。

叶海燕小我四岁，今年应该是44周岁，不改乡土本色，她用的是虚岁。9月25日生日这天，她写道：

这几年，我都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年龄。不是因为自己不年轻了，反而是觉得自己不够老。想想蔡英文60岁才当上总统。我暗暗对自己说，45岁的年纪，老叶，你的经历还太单薄。

… … 

45岁，也许人生就过了一半了,也许是三分之二,可还是不能进入一种轻松的状态。这说明，我这个人没有抓住人生的重点。前几十年，没有好好弄清楚人生的目标，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打好基础。因此，就活得比较辛苦。人生不能重来，既如此，那就只好从现在开始，去为自己的老年，做一些努力吧。毕竟我是一个没有任何社会保障的人。

看到她发帖晒图，说搬到内蒙古某地生活作画，那里房租、上网、生活费便宜，“能让我喘口气”。不能开源就节流，也是明智的选择。何况网络时代，写文、作画、营销，在哪都可以。

塞北冬天，看着她新家那个巨大的煤炭炉子，想起我的少年时光。

这是我即将发布的新书《公知是怎么炼成的》、《我的公知朋友》的节选。部分内容已在本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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