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和解

留学生艰难回家路

2020 年 7 月 20 日

3月对回国飞机穿防护服、十多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的攻略就已有所耳闻，觉得坐飞机的感染风险更高，我本无回国计划，但由于4月底突然接到双学位的offer，所以不得不也开始计划回国。

因为疫情各国都关闭边境，实乃正常之举，但一般国家都会开放让本国公民回国或者派出包机接回本国公民。中国在控制了本土疫情之后，当国外疫情爆发之时，迅速实施了“五个一政策”，不仅把外国人彻底挡在境外，本国人也回不来。我致电大使馆说我有需要回国是否可以乘坐包机，大使馆答复如果签证没有过期是不可能乘坐的。我本来买了7月国泰的机票，寄希望于香港会开放边境转机，但6月的时候政策出台机票就被迫取消了。还是依托远房舅母在南航工作的关系，才买到了稳妥的符合五个一政策不会被取消的机票，花费了5000多美元，我的美国朋友们听到这个价格都惊呆了。我室友从一开始就坚定信念要回国，本来买了6月1号的机票因为不符合五个一被取消了，6月底飞香港的又被取消了，最后是买了7月18号的五个一航班，比我还晚走一个星期。

今年由于没有什么新学生过来，处置家具和房子本来就比往年更麻烦，很多东西只能被迫扔掉。最后一天说好要来收我床的人还直接放我鸽子，我本来预计好的时间一下被打乱了。幸好室友还在，她后来帮我处理掉了。提着两个大箱子和一个登机箱，外加一个专门装消毒用品和口罩的袋子，坐上了uber，来到了机场。不出所料，行李超重2磅，不给通融，只得把正装裙全都扔了。同样的登机箱，装了同样的两台电脑，一台ipad，一台相机，一台kindle，我去年来的时候举不上去行李架，今年我轻而易举就举上去了。一年的美国生活也很难说清楚收获了什么，至少收获了一点力量吧。

DC机场的候机大厅几乎全部都是人，食肆也坐得密密麻麻，很难找到附近没人的座位。我在一个座位上戴上了面罩face shield准备摘下口罩喝点水，远处一个不戴口罩的白人女性看着我在摇头。最后我下到地面层做摆渡车的地方，才勉强找到了一片空地。AA的飞机几乎是全满的，按照航班要求大家都戴着口罩，大家的卫生意识明显增强了，会拿酒精湿巾擦拭座位。但飞机中途开始发饮料和零食，全员一起解开口罩开始吃吃喝喝，毫不避讳地用手抓取食物，饮食时间过了之后还有机舱广播“如果各位已经饮食完毕，请全部戴上口罩”。美国人民对于口罩的使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从下午三点出家门，除了在机场喝了水之外，一直到12点（LA9点）都没吃过一点东西，上了飞机之后连水都没有喝过。更要命的是，我在飞机上戴的完全封闭的护目镜，两层口罩，内层N95，外层医用口罩，非常难受，很难睡着，我几乎一个小时醒一次。飞行了近三个小时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我一直在用手顶着N95的鼻沿位置，希望它不要压着我的鼻孔，但强力的护目镜一直提供着反作用力将口罩向下压。凭着意志力我还是撑下来了，下到地上感觉呼吸好了一点点。

提取了两个超重的行李，推着上楼去坐shuttle，又把行李推到房间。进到酒店房间，我已经很疲惫了，但还是不能坐下，要先把所有地方用酒精湿巾消毒一遍。点了pho和无接触取餐，结果送餐员还是一直在按门铃。我不耐烦地打开门，是一个年轻软萌白人妹子，站得离门老远，“Hi，我是XXX店的XXX，给你送XXX，希望你用餐愉快”。哇这服务态度，我还是来到了热情友好的加州啊！

LAX附近很多酒店，听了朋友的建议，订了这家有阳台的，不必开中央空调担心交叉感染。我还和前台特意交代要最高层的和最近七天没有人住过的，但是我被分到的最高层房间阳台间隔与隔壁特别低矮，因为整晚都开着门睡，我一直都有点害怕，整晚睡得一点都不好。想着白天补觉吧，但下面泳池在太阳出来之后，小朋友全部下去游泳了尖叫声此起彼伏，大人们也在晒太阳，吵吵闹闹的完全无法入睡。

之前看了攻略，说是7点开始值机，但我7点到的时候，排队打印登机牌的队伍早已排到机场门口。周日晚的LAX，两边的值机位，一半是南航的，一半是厦航的，整个国际航站楼都是艰难的归国人。整整排了一个小时50分钟，我才托运了行李，拿到登机牌。排队的时候还要检查体温和健康码，一个非常形式主义的一定要你打卡满14天才会生成的二维码。我还算早的了，去到安检的地方基本不用排队。候机厅只有一家panda express开着，大家都在这里吃饭。因为是都是国人比较安心，我也就近解开了口罩就餐。我原以为国人防护会严谨很多，吃饭期间看到大家都还是不少很随意脱了口罩走来走去的。

提前一个多小时就开始登机了，登机前又测量了一次体温。穿防护服的人并不多，不过我旁边的乘客穿了。在机上坐了一会，就听到后面的乘客说，戴着N95太难受了，问空乘有没有普通口罩。这一程我吸取了前车之鉴，换掉了全封闭的护目镜，舒服多了。飞机起飞后，全机舱乘客都很默契地睡觉保存体力。

LA到广州这13小时的飞机并不提供飞机餐和饮品，零食和水全部装在了一个袋子里。娱乐设备可以照常使用，但不提供耳机，字幕又小，看得眼睛疼。空乘不提供任何服务，除了飞行中途会测量三次体温。我身边的乘客整程飞机都不吃不喝不上厕所，我醒来渴了就喝水，上了一次厕所。到了6个小时左右是最难熬的，看着飞行图觉得你飞了这么久怎么才飞了这么点，坐得屁股疼又无聊，我就到后面的茶水间站着看了一个小时的kindle。过了这一会，后面就好熬多了，我也不觉得饿所以也没有吃零食。

当地时间凌晨五点半我们落地了，老人小孩疑似患者和走后门人士先下飞机，然后再按头等商务和座位号。我等了一个小时下飞机了，基本属于经济舱第一批下飞机的了。但后面连着有五六关，每一关都是漫漫长队，填海关码、做核酸检测、领取行李、分配隔离酒店，我从五点半一直弄到了12点才走出机场，坐上了去隔离酒店的车。中途在机场找到了一个厕所，立马进去换掉了N95，感觉戴了这么久耳朵都要勒掉了。飞机只提供了两瓶很小的水，早就喝完了，零食我嫌重都没有带下飞机。我整整一天一夜超过24小时只喝了500毫升的水，没有进食一点东西。还有更多的人可能连水都没有喝一口。饿吗？大家似乎都不饿，早就已经没有感觉了。累吗？人也已经麻木了，感觉再来24个小时也无所谓了。

哪怕那么艰难，可是可以回来的人都是幸运儿，能买到机票的都是幸运儿，可以出国留学的都是幸运儿。每个留学生都是父母不计成本回报栽培的，每个父母在子女乘坐飞机的那几晚都是寝食难安、惴惴不安的。今天我室友坐飞机回来，看到她妈妈发的朋友圈几乎彻夜未眠。坐在去酒店的车上，已经有人一直在逼问工作人员我们去哪个酒店，说她爸爸要给她送饭。我们到酒店的时候，那个女孩的爸爸已经守在门口了。我很幸运被分配在了家门口的一家酒店，几乎是我下楼就到家了的距离。我的父母几乎每个晚上都过来给我送饭，周末更是每一顿都送。其他本地人的父母也不少过来送饭送物的，本来大家都20多岁了也都在国外独立生活过，照顾自己的能力绝不弱于任何一个国内学生，但在父母的心中，多少岁都是他们最心疼的孩子。

回来数日，我觉得国内有很多东西的方便程度确实是美国目前追不上的。现在淘宝上面基本国外品牌都可以随手买到，分分钟比国外买还便宜。一个平台实现全品牌购物，amazon没有可能可以做到。美团外卖也针对疫情做出了很多改善，例如有食物封条，若食物封条被损坏则暗示食客应拒收食物，有时点餐我还会收到厨师和快递员的体温。在新科技和新举措上面，国内有不可否认做得更好的地方，只是民众意识和生活便捷的普遍性还需要一定时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