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信的猫
等信的猫

人来,人往 日出,日落

在疫情那年失业2(连)

已经买了票,还是回吧。应该没那么夸张。

夸不夸张,只凭想象是不可能切身体会的。对于一个手头不宽裕的博士在读生来说,已经为买机票支付出去的那几百欧元才是重点。毕竟买票的时候为了省钱只买特价票,要是退了就都打水漂了。索性采取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铺天盖地的报道是由新闻行业本身的属性决定的,并不一定意味着情况有多严重。

但到底严不严重,还是那句话,光凭想象,无法得知。多海于是开始给家人朋友发信息,希望他们能给自己吃颗定心丸。

但情况不如他所愿。虽然一开始,家人朋友嘴里也是“没事儿”,还问着“你几号回来”,但很快就变成了“咱这儿也确诊了三例”和“估计随着春运会越来越多”。从买好票到等着起飞的那段日子里,情况每天一个样儿。今晚还觉得应该能回家过春节,第二天睁眼看过新闻后,疑虑就盖过了憧憬。多海也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以准备好随时面对最坏的情况:退票,钱打水漂。

最终,票还是退了。倒也不是因为当时觉得情况有多严重。主要是因为,不知道其他国家会对此作何反应。要是人回去过春节了,但欧洲突然开始限制来自中国的航班,那不就意味着博士最后一年可能生变?多海盘算着,就剩这几个月了,论文马上就写完能交了,然后就能答辩了。要是因为回不来,博士一拖再拖,这得多熬人。退票损失几百欧元事小,要是不能在奖学金截止前完成博士,那就还得先找工作,然后一边工作一边继续完成博士,那得多费事儿啊!

想到这里,多海直接点开了退票链接,没有丝毫迟疑。毕竟,博士从准备课题、找教授、申请奖学金,再到现在论文快要完成,这几年的辛苦以及在最后一刻想为这份辛苦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的那种冲劲,只有经过这件事的人才能明白。

“我退票了,今年不回去了。我怕不能及时赶回来交论文答辩。”

多海给家人发出这条信息的前几天,经历了自己搬到这个城市以来第一次种族歧视,至少当时多海的感受是如此,虽然不严重。去看医生的路上,人不多,多海走的那条街上只有他和迎面走来的一个男性。白人,戴眼镜,浅棕色呢子大衣,头顶同样颜色的帽子,手提一个塑料袋,脖子上还围了一条格子围巾。多海之所以会对一个稍不留意就能被淹没在人海里的中年男性这么细心,不仅是因为那条路上基本没人,还因为这个迎面走来的男人从大老远就开始盯着他看,而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盯着看过。同时,这个男人还用围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这个动作发生在多海与那个男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经过多海时,男人稍微转动了身体,以45度背对多海的姿势快步走过。

多海到了诊所,坐在候诊室。广播里,主持人聊起了武汉的情况,询问路人对此是否知情,他们怎么看。大部分人的回答是“我知道,希望快点儿结束。但好像就是流感,应该没那么严重”,大家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满不在意。一方面是因为这毕竟发生在千里之外,另一方面是大家都把这当作流感。如果只听这段广播,可能所有人都只会把武汉封城当做一个大惊小怪、反应过度的决定,甚至涂抹上一些意识形态的色彩。

“严重了。你不赶这个时候回来也好。”还多少沉浸在退票和无法回家过春节的懊恼之中的多海,收到了家人的这条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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