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信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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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 日出,日落

在疫情那年失业14(连)

延签,是一块石头落地。多海不再担心居留的法律问题。如果只是法律问题,那么离他下次担心还有一年时间。

延签后的那几天像是夹在焦虑中间的奢侈喘息。找工作的压力放大的不仅是失业的焦虑,还有对未来的焦虑,与因对过去的选择产生怀疑而起的人生焦虑。那种焦虑感让人觉得只要不是没完没了的敲击键盘和滑动页面,人生好像就失去了意义。虽然这种忙碌并不见得一定有什么产出,但是敲击的声音和滑动带来的无限信息量就像是这个时代告诉一个人“你没有在浪费时间”的独有方式。就像多海的朋友曾对他说的,“我只要有一天不忙在赚钱的路上,我就觉得我这一天白活了。但到头来,多完成一项任务,多拿到一份分成,却怎么也无法填补我心中的空虚。我只会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自己还能做更多。可更多带来的终究只是更加浩瀚无垠的空虚”。

多海试着努力去想自己以前是怎么活得,自己以前是如何在读书、代课、参加研讨会与写论文中找到充实感并享受人生的。那时,他经常一整天就只干一件事:看书。他有时好几天也不会碰论文,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往下写,有很多论点还衔接不上,但他不急,他看书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让他的多巴胺迸发的瞬间。等他终有一天坐在电脑前开始写论文时,每一次敲下键盘按键带来的都是成就感。那时,他不急。他相信,也知道付出定有回报。

但现在他似乎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从早到晚看招聘网站,只为了找到几个他自己能投简历的工作,但这事吃力不讨好,他经常连看两个小时的网页信息,都找不到一个他能“强词夺理”努力把自己解读成“合适人选”的工作。延签前,他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能有奇迹出现,找到一份工作,然后在延签时,对签证处工作人员说,“我找到工作了,可不可以签好合同后就立刻来改签”。而现在,延签后,他只想挤出几天时间“犒劳”自己,几天不再用找工作的压力分分秒秒放大自己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工作的焦虑。

多海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只想喘息片刻。可他就连发呆的时候,都能隐隐觉察到那种无所事事感如何和寂静的周遭融为一体,挑动着他的神经。他刻意回避只会让自己更加沮丧的忙碌,但这种刻意并没有为他带来平静,他心里只有“慌”。慌得他需要集中注意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找工作的那段时间,他看过无数次自己的简历,每当他屡屡需要在自己的求职信中,自圆其说为什么一个社会学博士能胜任书店人文区的销售员时,他只能打出,“因为我熟悉社科类书籍”这一句无力的大实话。现在,他终于有空给自己放个“假”,不去做那些打击他自信的事,但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只有这些挫败感……

他第一次绷不住了,他给他的朋友发过去一条语音,“你睡了吗?有空陪我聊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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