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Wen / 阿兔
Yi-Wen / 阿兔

來自一座島的熱帶港口,剛從瑞士搬到德國,狂熱愛著伯爵紅茶及薰衣草香氣,窗前兩盆多肉及一盆蘭花是心頭肉。

我的魔法外公|後記

我的魔法外公系列文章當中,有些沒有來得及提到的趣事,像是外婆的經典事蹟、跟仙姑一起過生日的孩子等等,也有一些反思,像是外婆視角、自我質疑以及態度的轉度;收錄了上述合為本篇後記。

緣由

起初想把外公的故事寫下來,並沒有考慮太多,只是外公跟外婆在我印象中的職業很特別,好像有特殊的能力一樣,尤其在「工作模式」時,所以系列名取作:我的魔法外公。

不過在寫的過程,也不時反問自己:這些真的了扣緊「魔法外公」的主題嗎?不會太流於回憶與抒情嗎?而且也不全然是外公,外婆和冥婚外婆也很酷啊,魔法外公是不是有點太以男性為敘事中心了?怎麼拿捏那個書寫的平衡,讓我在寫文的時候,腦袋裡總是很吵(笑)

於是寫著寫著就沒什麼底氣,我記得的多是瑣碎的細節:像是外公早年還可以開車時,車上總播著大悲咒,無限循環,我跟阿弟聽到都倒背如流;還有外公車上的椅墊是由圓形木珠串起來一張一張綁在座椅上,夏天躺在上面非常涼爽,珠子滾動也很有按摩之感;還有他站在小小的神壇前,沈靜地拿毛筆沾硃砂畫符咒的側影這類的隱約印象等等。

但這些真的很「魔法」嗎?如果讀者問我所謂的「魔法」指的是什麼,我要怎麼回答?他們並沒有用咒語擊敗壞鬼拯救我,像《魔法阿嬤》裡演的那樣高潮迭起。

可是,我確實在他們身上見過一些魔幻時刻,像是外公收驚或外婆起乩的模樣,我只能盡量把這些刻畫得具體一點,盡可能地傳達我眼中的他們。


外婆觀點的缺失

不知道有沒有讀者注意到,打從冥婚記開始,幾乎沒有提到外婆的想法與立場。並不是我刻意疏忽,而是沒有資料。一來是我小時候沒來得及問,二來是阿母跟外婆的關係比較緊張,她大概也沒能從自己媽媽那聽到相關的心境,而且外婆個性也好強,我想也不太會在自己女兒面前示弱,所以就只能很遺憾地讓沒來得及留下的自然失去。不然其實我很好奇外婆的想法哈。

又想了一下,真要說起來,好像也沒有太多外公的心境,這可能跟爺奶那一輩的人不太會跟子女聊各種事有關係?子女知道的都只是過程,忙著經濟起飛的他們也沒心力追問那些決定的背後,藏有哪些想法。


和仙姑一起過生日

我的二表妹很會挑日子出生,舅媽正好在某年仙姑誕辰的時候臨盆,讓她根本就像仙姑的孩子一般。她的生日每年都跟仙姑一起辦,排場特別盛大:很大的蛋糕、電子花車有人穿著清涼舞動獻唱、在家門口架棚子辦桌,有各式豐盛的菜餚、眾多的人潮來往祝賀、有電影可以看(前文提過的蚊子電影院)。她有回過年說出,小時候我生日時多熱鬧啊,她上面的三個姊姊(我跟阿姐,還有大表妹)都哭笑不得,七嘴八舌酸她那都是託仙姑的福,就她最囂張什麼的嘴上鬥個不停。

外婆的另一經典事蹟

外婆除了「人未到,香水味先到」至今為孫子輩津津樂道之外,還有另一件事也非常經典。

她喜歡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這點前文也提過,但她身為幹練俐落的阿嬤,兩個孫女怎麼可以出門披頭散髮的呢?於是,那時大表妹跟二表妹從幼稚園到國小,長期都有專屬髮型師打理他們姐妹倆的髮型。

我要特別描述一下,因為外婆綁頭髮不是普通綁法,她會去隔壁理髮人家買一罐粉紅色半透明的髮膠,搭配尖尾梳,將表妹們後腦的頭髮梳得十分服貼,分流的髮線很多樣,我印象最深的是閃電,想像相互銜接的ㄣ,從接近頭頂的地方一路向下。涇渭分明的兩岸,每個轉折都很乾脆。分開的頭髮各自被高高束在頭頂的兩端,或者紮辮子、包頭、用橡皮筋綁成一節一節,幾乎沒有馬尾這種或可稱得上奔放的髮型。

我有印象給外婆綁過一次頭髮,回家後一直跟阿母說,我頭好痛,下次不想再給阿嬤綁了。(哭)

註:我們家都叫外婆「阿嬤」。

兩個表妹因為一絲不苟的髮型,從幼稚園到國小都一直是學校的名人(還真沒聽過因為這種事出名的哈哈),老師、同學間都知道高家姐妹花。直到多年後,小表妹表弟去上學,老師們還問他們:「你是OOO的妹妹/弟弟吧」就知道有多深刻了這印象。

但表妹倆卻笑不出來,大概到國小高年級的時候吧,他們就發現自己的髮際線明顯比同儕高,開始跟阿嬤「討論」可不可以不要再綁頭髮了,沒想到專屬造型竟然也可能是噩夢,聽到阿母轉述這件事時,我當時還壞心地慶幸了一下。

態度轉變的軌跡

其實關於外公、外婆接觸道教事務,細心的讀者應該可以從前文察覺,阿母的態度是相對地務實,儘管她的體質我自己認為也是有朝那方向發展的潛力,不過若說外公外婆還在時,她的態度是寧可信其有,在兩位離世後則可說是深惡痛絕。

之所以出現這個轉變,我自己的觀察是,一方面來自雙親病痛纏身,好多年她陪同進出醫院的經驗,感受到道教活動消耗雙親的身心,卻沒相對地體會到這個宗教帶來的正面影響。另一方面是,教育發揮著影響力,相較於外公外婆,她傾向於相信科學與學術訓練培養出的專家;這些都讓她選擇疏遠曾經佔據我們生活很大部分的事物。

她的敬而遠之,加上我當時已開始面對升學壓力,使得這些事物逐漸淡出我的生活,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甚至不會回想起這些事,我並不是想評價這麼做是好是壞,只是想描繪一個與在地文化疏遠的過程,我想這可能並不是只出現在我身上。

一開始我經歷那些活動,感受那些文化在生活裡存在的樣子,並沒有明確認知到這是「鄉土」、「在地」、「草根」,既沒有高低也沒有優劣。不過隨著升學一路而上,有一天我發覺有高低,也有優劣。這些事被不少人視為很「台」,可能是一群教育程度不是很高的人,需要保持距離的人在參與。

更可怕的是,我不知不覺跟著判定高低,判定優劣。因為我已經離那些事夠遠了,遠到我沒有自覺地加入「不台」的陣營也不會不安,跟著認為那些祭典、儀式太吵鬧,認定「8+9」就是有個特定不善的形象,無意識地不提或不看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跡。

這個認知的轉變,基本是貼合著我對臺語的認知轉變軌跡:先沈浸在環境裡學會聽說,開始上學後生氣阿公阿嬤半點國語都不會,再來是轉向認同華語,想辦法把華語中可能帶有的臺語痕跡消除,很後來才意識到這個認知的扭轉是政策所致,因此態度才慢慢調整回,欣賞並肯定臺語以及會說這語言的自己。


這個系列就先停在這吧,之後有機會再來寫阿母(吧)。且看且走,希望大家還喜歡這個系列的故事,感謝大家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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