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Wen / 阿兔
Yi-Wen / 阿兔

來自一座島的熱帶港口,剛從瑞士搬到德國,狂熱愛著伯爵紅茶及薰衣草香氣,窗前兩盆多肉及一盆蘭花是心頭肉。

我的魔法外公|4.第二尊神與過年傳統

這篇回到「辣個男人」身上,主要說了第二尊神的來由以及在過年時外公與外婆在飯後再次入座對一眾孩童的意義,後者是令人懷念的過年傳統與場景。
註:外公外婆分別在我國中及大學時離世,早在我對這些事有追根究底之心之前,因此很可惜地,已經無法有第一手,來自當事人的說法。文章內容是我的理解、我曾經參與過和與之相處的記憶,雜以阿母的說法,加上涉及玄妙之事,請大家當故事看看就好。

閱讀之前順道分享,寫這個系列文章時我幾乎都會聽的配樂:幻聽 Auditory Hillucination by Jaein Jang ft. NaShow (韓劇Kill me heal me OST),能讓我順利地進入說故事的情緒中。大家也可以搭配著音樂閱讀:)

這次要來說說「辣個男人」,我的外公。

仔細想來,外公和外婆都在冥婚外婆成為家神後,慢慢地學著當道教的服事人員,不管是桌頭,還是乩童。

不過外公家的道壇並不是只供奉著仙姑,除了蹲伏在神桌之下的可愛虎爺之外,還有另一尊家神,也曾是外公的家人。

外公排行老三,家裡一共四個男生,其中排行第二的哥哥,小時候就夭折了。也不知是外公命格使然,還是有什麼開關在冥婚之事後被打開了,又或者是如阿母說的:「只是被騙了」?

前文提到,外公一直對做生意很有興趣,但都不是很順利,兜來轉去還是迫於經濟壓力去當工人,有志難伸卻找不到原因的外公只能向未知的力量討個說法。去了熟悉的道壇問事,被問及是不是有早夭的兄弟,說是替其裝設金身供奉祭拜即可緩解。

註:「金身」並不是字面上的用黃金打造雕像,而是一種對於木製神像的尊稱。

這些事如今看來可能過於迷信,阿母那時好像也才高中,忙著自己的學業,並沒深入探究外公的心境。總之,外公接受了道壇的說法,也想辦法為自己的二哥製作了一尊神像,迎回家中的小道壇,稱高府千歲。

根據阿母的說法,一般像媽祖、土地公、關公這種名聲顯赫的神明,神像已經有個既定的模樣,但如果是「家神」,比方說仙姑或高府千歲,祂就要露面給神像師傅看,好讓師傅能按照祂的容貌打造神像。

(雕刻師傅respect!心臟要很大顆,夢裡常有尊貴的客人來露面,記性也要很好,不能像我一樣醒來就把夢忘得一乾二凈。)

Photo by Илья Мельниченко on Unsplash

所以,據說仙姑的神韻與祂的弟妹——也就是一干舅公、姨媽們—真有幾分相似,而高府千歲也有著近似手足—外公、伯公等人——的眼神與臉型。

(再次讚嘆雕刻師傅。)

阿母問我沒發現嗎?「我、我哪敢盯著神像看啊、、、」我只是惶恐地笑著道。只好下次回臺灣時認真瞧瞧了,我默默想著。

比起神龕上的兩位家神,威嚴莊重,讓人不敢與之親近,我一直以來更親近神桌下的虎爺,可能也是因為孩子嘛,誰不喜歡搭棚子起來後自成一方小天地的感覺,神桌下正好是一個光從桌兩側漏進來,不太明亮卻有隱蔽感之處。加上虎爺嬌小的神像就靠在牆壁邊,姿勢張揚卻透著一絲可愛的反差感,雖然不多次,但每回有機會探頭進去為祂點香、擺果時,都會在神桌底下看看虎爺,逗留一下才出來。

說遠了,回到外公身上,阿母說外公沒怎麼上學,他是在入伍期間不知得誰指點,加上勤奮自學發展出讀寫能力,後來更是自己鑽研了繪製符咒及風水命理之事。

說到風水命理這個專長,小時候每回過年,最期待初二跟阿母回娘家了,為什麼呢?

那天大人在客廳吃飯,而小孩就在神桌前的空間前,圍成一桌吃;那時一桌小孩桌就解決了,不若往後要席開三桌哈哈。

吃完飯就是重頭戲了!

我們會手腳俐落地把桌上的殘羹剩菜收拾到廚房,碗筷也由我們這些小孩輪番清洗完之後,眼睛發亮地聚集到客廳的長型大理石桌邊,等著外公、外婆入座。

外婆會從房間捧來她攢了一年的零錢桶,在ㄧ眾兒孫面前打開,一把一把地抓起裡面的硬幣,堆在她面前的桌上。那是等會玩十二生肖牌時她的牌資,也是莊家的從容,我們會紛紛從剛拿到的紅包中抽出一張紅色的一百元,跟她換成初始的籌碼:十個十元,玩一次十元,夠我們下場玩十次,只要贏一次,從其他玩家那贏來的數個十塊已足夠再玩好幾輪。

註:十二生肖牌,臺語稱鳥鼠仔牌,即老鼠牌。不管在阿爸家,還是阿母家,都是過年必玩、必備的傳統紙牌遊戲之一。牌形為長條形,牌面兩端繪有十二生肖,我們家都是玩「湊對子」,規則簡單易上手,適合全家同樂。,尤其在大部分玩家都已「聽牌」時,每名玩家摸牌時更是刺激不已。

同時那些堆疊起來的硬幣也意味著:

「想要嗎?想要的話就自己來贏吧!我將我的寶藏都放在這了!」

有了明確的刺激,我們各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看今年誰會是大贏家。

另一方面,外公入座則是不同面向的意涵。

這裡要先背景說明一下,阿母是長女,我姐是外公外婆膝下第一個孫子。阿母那時在加工出口區工作,所以我姐很多時候是託給外公外婆照顧,而她幼時身子弱常生病,外公外婆更是特別疼她,動不動就買草莓哄她,或讓她舒跑當水喝。(那個年代吃草莓跟喝飲料,對我這個下港出身的野孩子來說,是多奢侈的事啊。)這點在她長大也沒變,眾多孫子中她依然是特別的一個。(聽得出來我的酸味吧哈,羨慕得不行。)

外公在入座前,會先依照我姐的生辰八字,按照陰陽五行等等我也不太懂的命理玄術,算出以我姐該年運勢來看,最適合她的財位!我跟表妹們每年在那邊煩惱要坐哪,輸幾把就懷疑位子不對,相對地,我姐每年都游刃有餘,反正外公會幫她選好座位,根本開外掛!幸好,我姐即使有外公的加持,她的偏財運也不足以碾壓大夥嘿嘿,這應該是為什麼我們沒有抗議賭局不公的原因吧。

Photo by S&B Vonlanthen on Unsplash

在外婆外公接連過世後,上述這些場景是過年我最懷念的,也是一想起就感傷不已的。

「辣個男人」的故事大約就寫到這,感謝大家追這個故事到這。寫文章的過程有時很幸福,有時很惆悵,也有很多疑問,雖然不能得到當事人的回答了,但很慶幸自己把這些寫下來,想念有個去處,他們可以活在故事中,也很好。也謝謝大家的閱讀,讓他們能透過故事去得更遠。

下篇會是後記,可能會說點前幾篇正文沒來得及提到的趣事,以及我個人針對道教文化的成長經驗抒發。敬請期待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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