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曆年，我曾是個強顏賣笑的打工仔

又到了很多人期(ㄊㄠˇ)待(ㄧㄢˋ)，要被親戚關心/比較學業、婚姻、工作、生育、購屋等人生大事的舊曆年囉！最近看到那款「歡迎問事」的T恤，就一直在想，用那件衣服來對付我家那些白目的叔伯嬸婆媽，應該蠻有效的，因為小哩八氣的蔡家親戚，只要免錢的都恨不得佔便宜吃人夠夠，遇到要收錢就變縮頭烏龜了。

自從我越來越放飛自我，越來越派，父母低落到谷底的權威，已無法威迫利誘我出現在過年親戚聚會的場合，那件T恤自然是買了浪費用不到的東西。十多年了，不需要見到蔡家那些無理、倚老賣老，不分男女都是父權腦袋的親友們，實在是輕鬆愉快。

以前舊曆年圍爐，不過就是看著那些蔡家的長輩，尤其是男性，盡情展演父權，真心不騙！

為什麼圍爐要求自家成員都要出席，一個都不能少？不是因為這些蔡家的男性有奪麼重視孝道、多喜歡過年團圓的氣氛，而是作為兒子、作為一家之主，或是做為孩子的爸，全家的出席與否，關乎自己的面子，妻小在過年的時候說穿的了只是維護男人面子的道具，不然回到家會被追問：

太太怎麼沒回來？嫌婆家年菜難吃嗎？

女兒怎麼沒來，她現在在哪讀書/有交往對象嗎/何時要結婚/婚後要住哪？

作為兒子、作為一家之主，或是做為孩子的爸，男人的職責就是工作、賺錢、拿錢回家、過年給紅包，外加被叫去餐桌吃飯，然後自己坐回沙發看電視，像娘們似的回答上述問題只會令當事人煩躁，還會顯得他自己不是個成功的男人，說穿了不過就是低自尊在作祟。

所以，要妻小在過年時配合演出，動用父權的言語或揚言肢體暴力的優勢，強制每個人都要出席，營造家庭重視過年團圓的假象。至於不想配合的人，會有甚麼遭遇呢？例如，我就曾經被「那個人」(跟爸爸沒甚麼感情，我都以「那個人」稱呼他)口頭警告：

我告訴你喔，我今天先放過你，以後給我小心一點！

很多事情就算不喜歡也要說喜歡！

演戲演久了也是會累，孩子被言行威逼久了，長大了也是會反抗(至少我會)，現在這個失敗的老頭已經失智，前幾年只能吃完自家年夜飯之後，再一個人回老家，獨自演出他所表現的孝道。誰叫你過去都只用無理的威權，來逼迫我配合，紅包就那麼一點點還要我賣力演出。

年少時期，舊曆年打工的實況，還不只是扮演孝女賢孫的角色，還要獻出自己新鮮的肺，歡天喜地的一邊玩耍一邊吸入各種煙霧，所產生的有毒氣體。像是神桌上燒香啦、燒金紙的煙啦灰燼啦，以及男性長輩在屋子裡吞雲吐霧產生的二手菸。尤其是男性長輩在室內吸菸，吸到無怨無悔喜事連連如夢似真止於至善，那個二手煙的觀念還不普及，也不是處處禁菸的年代，就算旁邊圍繞都是孩子們，也是照抽不誤。

作為女性以及小輩們，在舊曆年打工的那些日子，不要說委婉地反映二手菸讓室內空氣不好，連隱忍不說，但臉色顯露出不適感，都有可能被粗暴的言語回應：

你現在是怎樣，假鬼假怪的，小心我揍你喔！

你現在是對長輩有甚麼意見嗎？來！你給我過來，跟我出去講清楚！(出去的講的意思就是要揍人)

總之要對男性長輩出產的二手菸，保持愉悅、感恩的心，感謝有你。讓他們看出你對二手菸會有不適感的話，會觸動這些人男性的低自尊，為了捍衛自己吸菸的嗜好，跟無聊無用的男性尊嚴，不惜祭出拳腳。

掐指一算，這種滿溢父權關愛的二手菸，我也曾經吸了十多年呢！

當然，性騷擾的畫面也是有的。例如，十歲以下的孩子常常被要求「你給我咬一下」。十幾歲的青少年有時候會被摸手摸臉，當然是不能顯露出不舒服的表情，因為我們從小就被教導，長。輩。沒。有。惡。意。只。是。想。跟。你。玩。你。不。能。沒。有。禮。貌。

所以呢，在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即使心裡很抗拒，但我白嫩的手收，還是就這麼的伸了出去，讓長輩咬一口了！

這幾天雞排妹事件炎上，某個棒X堂藝人說：「不喜歡可以拒絕」。當年我真的是很想拒絕給長輩咬一口，但是在那種年紀跟權力關係之下，我。能。拒。絕。嗎？真的說「不」，造成「那個人」的面子掃地，回到自己家，搞不好我得面臨更恐怖的生命威脅。

歐對了，那做為母親、太太跟媳婦角色的女人們呢？孩子的心理陰影面積不斷擴大的時候，她們在哪？不好意思喔！這些女人可是父權堅定的盟友，他們很少為孩子挺身而出，只會怪孩子不大方、不配合，不懂長輩謀生的辛苦。

總之，千錯萬錯，都是孩子自己不想努力，融入這個噁心的場合。很多時候「為母則強」其實只是笑話。為數甚多的母親遇到父權的淫威，可就乖乖轉彎了。

比鬼故事還可怕的，是那些血肉之軀，比妖魔鬼怪還可怕的父權巨嬰，所導演的鬼故事。跟這些有血肉的鬼比較起來，鞍馬山上的天狗是奪麼的可愛！

(下圖的版權屬Cathy Tsai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