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群
王逸群

軟體工程師,加密貨幣基金管理者,遊戲玩家。 近期興趣是 Elden Ring! https://twitter.com/michael_icwang https://medium.com/@michael_icwang

Crypto 投資日記 11/15 - 國家級數位貨幣

國家級數位貨幣,我從十月底就想寫這個主題了,今天找到時間寫下來。

相關新聞:數位人民幣「DCEP」並非偶然,美國準備好迎戰了嗎?

我認為黃奇帆先生十月底的公開演講,可以一窺中國政府對於國家級數位貨幣可能的戰略思維,我知道大家懶,重點整理如下:

  • 中國的移動支付早行之有年,生活大小事均可以手機付款解決。移動支付有利於新型態產業的發展,例如共享經濟。
  • 現金 (Cash) 仍有其必要性,不管是對個人消費的權益,或是移動支付系統萬一遇到天災導致基礎設施毀損等風險。因此現金系統必須與移動支付併行存在 (註:對沖數位貨幣系統風險)。
  • 跨境結算:目前全球高度依賴美國主導的 SWIFT & CHIPS,這些系統一方面已淪為美國經濟制裁敵對國家的工具,另一方面效率低下成本極高。
  • 利用區塊鏈技術建構新的國際結算系統,已成為發展中的趨勢。區塊鏈具有:1) 去中心化、2) 資料不可竄改、3) 集體維護數據庫、4) 公開、5) 透明五大特徵,相較 SWIFT 等舊系統較能取得眾人的信任。
  • 現代國家貨幣發行的基礎,是國家主權 GDP 財政收入掛鉤的國家「信用」。上世紀二次大戰後,美國利用優勢軍事力量,將美元推向實質的全球貨幣。
  • 全球國家主權發行的基礎貨幣自從 1970 年跟黃金脫鉤以來,不斷超發:1970 年全球貨幣總量一千億 (美元)、1980 年三千五百億、1990 年七千億、2000 年 1.5 兆、2008 年 4 兆、2018 年 21 兆。
  • 私人企業透過發行比特幣、Libra 挑戰主權貨幣,只是癡心妄想。(註:我整理演講重點,不代表同意其觀點,黃先生似乎不理解比特幣與 Libra 之間的巨大差別。)
  • 數位貨幣一定要由各國政府與央行發行,設法與國家主權掛勾,與國家 GPD、財政稅收、黃金儲備等建立適當比例關係,通過機制遏止貨幣超發問題 (註:何種機制?)。
  • 中國的 DCEP (Digital Currency / Electronic Payment) 是基於區塊鏈技術建立的國家級數字貨幣:雙層運營,人民銀行 (中國央行) 發行給商業銀行/金融機構,這些銀行/機構再兌換給民眾去使用。
  • DCEP 非單純將現有貨幣數位化,而是 M0 的替代,減低跨境交易對中間銀行的依賴,有利人民幣國際化。(註:M0 替代的意思似乎是總貨幣發行量 = 現行的紙鈔 + DCEP)
  • 數位貨幣系統可進一步提升各產業鏈的效率,促成物聯網 (Internet Of Things) 發展 (註:我想像將來冰箱會上網幫我訂購用完的食材…)。
  • 科技公司與金融產業的有機結合,將出現各種數位金融的產品/服務,實現普惠金融。

這篇演講多次強調「人類正處於數位時代」,以此成立一個數位化的國家級貨幣勢在必行,這是我看到中國政府與美國政府的態度上最大的差別:一個選擇擁抱,另一個選擇抗拒。這點差異將對十年二十年後的局勢產生很大的影響。

DCEP 整理

https://twitter.com/mg0314a/status/1188823783685029888?s=20

我覺得反洗錢的部分挺有趣的,「雖然普通的交易是匿名的,但用大數據識別出行為特徵時,可鎖定交易人的真實身份」。這聽起來有點玄了,交易是匿名的,但需要的時候又可以鎖定交易人的真實身份,說白了,使用數字貨幣交易,你就別想真正匿名了,只要有需要,政府機關是可以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的,相較於紙鈔,一個個人交易無所遁形的系統即將到來。

中國是個很有效率的國家 (這有好也有壞,無論好事還是蠢事,都用最高效率被執行著),我們很快看到銀行開始收購電子錢包新創

不難想像金融業科技業忙成一團,趕快找到區塊鏈與國家級數位貨幣的時代彼此的定位,無論相互競爭還是彼此合作。

另外今天看到的消息:中國準備試辦大額現金的管制。簡單來說,要提領大量的現金,需要登記告知官方你的使用目的 (真實身份則是提領時就已經知道),這在西方被稱作 Cash Ban,已經有多個國家包括澳洲、歐盟幾個國家準備立法實施。多少叫做大額現金?以私人帳戶來說 10–30 萬人民幣不等。

我一直在關注這一個趨勢的發展,因為全球大型經濟體都正在被捲入負利率的漩渦中,日本、歐盟已經先進入實質負利率時代,從人口結構來看,這不會是短期的現象,其它國家也將無法避免。IMF 有明確的說明,要進入負利率時代,政府必須能把民眾的錢鎖在銀行體系內,以現金來說,就是利用 Cash Ban 先避免大額現金被提領,再漸漸把這個額度降低 (把時間拉長以減低這項政策的衝擊)。以數位貨幣來說那就簡單了,只要央行調整貨幣政策,商業銀行調整數位貨幣網路的參數 (也許是區塊鏈也許不是,用什麼技術不重要,重點要能控管),民眾一次交易能使用額度就受限了。以此達到國家有效控管貨幣流通。

這個點是我最懷疑國家級數位貨幣使用區塊鏈的地方:

  1. 我可以理解利用區塊鏈建立透明化、具公信力的帳本。
  2. 但是比特幣區塊鏈更重要的一個關鍵:無法修改的遊戲規則,將很難落實在國家級數位貨幣上,因為以政府的角度來看,遊戲規則 (貨幣政策) 一定要能視需要而調整。

影響

大方向來說,就像黃奇帆先生提到的,數位化時代,國家級數位貨幣是必然的趨勢。

國家級數位貨幣有許多好處:

  1. 降低交易的摩擦:各種中介機構造成的交易效率低落與交易成本等。
  2. 國家更容易監控貨幣流通的真實狀況,有效調整貨幣政策。
  3. 促進數位金融產業的發展。

但也會伴隨而來的缺點:

  1. 政府對人民的錢掌控更深了,從歷史上我們學到,這通常不是好事。
  2. 衍生性金融商品的蓬勃發展,很可能造成我們難以想像的泡沫。

而對我來說,國家級數位貨幣並沒有解決現代金融體系的罩門:超發貨幣。當然說「罩門」是從普羅大眾的角度來看,從既得利益者來看這正是現代金融體系最棒的特色!

我不認為美國是惡意要超發美元的,必然是受到「國家利益」所驅動,特別是短期利益大於長期利益的時候,中國的數位貨幣又將如何避免超發?今天中國在進入數位貨幣之前,人民幣的超發就已經在全世界名列前茅,將來的數位貨幣發行成本更低,爭取到的利益更大 (考慮到中國在全球影響力逐漸上升) 的時候,如何保證不會超發?

肯定要超發的。

中國有句話說「規則是人訂的」,一語道盡現代金融體系的罩門。即使不談全球等級的世界貨幣,國家級的貨幣始終都沒有解決這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卻又緊綁著貧富不均,因為超發的貨幣始終都是對金字塔上面比較有利 (錢從上面灑下來的)。

此一現象,正是比特幣打不死的原因,越來越多人不相信國家/政府能有效解決這個問題。

相較之下,儘管比特幣有著種種缺點:交易效率低下、價格波動極大等等,但它不可更改的貨幣政策卻給人們無限的想像空間。

坦白說,我也不認為比特幣現在的狀況,會適合成為世界貨幣,徹底寫死不能更改的貨幣政策,未必是最好的。但是,它的對立面也就是現代的貨幣實在太離譜了 (想想上面黃先生提到的全球貨幣總發行量,看看不斷拉開的貧富差距),以至於越來越多普羅大眾渴望能改變些什麼,比特幣映照出的是這樣的一份渴望啊。

開放加密貨幣交易?

最後順帶一提,有傳言中國即將開放加密貨幣交易,我認為短期內不可能!但是長期來看,則是必然開放,而且順序一定是這樣:

  1. 數位人民幣 (DCEP) 先上路,讓人們習慣使用 DCEP,現在由它國霸佔的數位穩定幣市場 (e.g. USDT) 將會被 DCEP 取代。
  2. 開放券商與少數民營加密貨幣交易所經營特許加密貨幣的交易 (BTC、ETH、EOS...),有可能綁定 DCEP 交易對。
  3. 落實 KYC/AML,隨後開徵加密貨幣交易所得稅。

按照上述順序,中國將逐步開放加密貨幣交易。時程我當然不知道,但應該不會拖到五年十年,有可能兩三年內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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