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到底难不难？

创新难，抄作业容易。现代化道路需要的是抄作业，不是创新，你也没必要创新，因为创新道路是别人已经发明好了的。你不需要去创新一条发展道路，你只需要抄发明了现代化道路的人的作业就行，去学习第一个实现了现代化的民族的道路，就好像欧洲的那些民族从汉人这里学习造纸术和火器一样。常有人说，汉人不可能自发完成现代化。比如有些人说：现代化的几个要素都来自英国。如议会制来自于英国，英国的议会制度又和英国中世纪贤人会议—大宪章（姑且不说这是不是事实）有关，工业革命的前提是近代自然科学，而近代自然科学来自于英国人牛顿发明的力学，力学来自于希腊逻辑学—中世纪经院哲学—意大利科学家的接力。汉人是不可能走英国的道路“发明”近代自然科学，自然“发明”不了工业革命，也发明不了议会制度。所以汉人注定没法自发现代化，注定在近代落后，需要“改造”。

问题是为啥汉人需要发明呢？直接学英国人发明的现成的就行。学习是一切民族的本能，只要有利可图，没有特殊阻碍的话，一个民族总是能迅速学会其他民族的技术/思想/制度。就好像汉人发明了火药和早期火枪，因为火药的投射优势显而易见，火药迅速传播到中东和西欧，每传到一个地方，当地人就会迅速加以改装提升。然后意大利人根据中国的火器发明了先进的火绳枪，火绳枪也迅速传遍了西欧。当火绳枪被葡萄牙人运到东亚的时候，明朝汉人又迅速从自己击沉的欧洲商船那里学会了火绳枪，并改进成鸟铳。由此可见，学习是人类的本能，只要有利可图（比如战争是刚需，所以火器一旦发明迅速传遍了世界并被迅速改进），人就会学习。那么反过来讲，一旦英国发明了工业化大生产，法国商人和工场主为了和英国竞争，就会迅速学习英国的工厂制度。那么在正常社会中，如果没有满清殖民统治，汉人依旧是社会自治的，那么极其依赖对外贸易的汉民族东南沿海的商人和工场主当然也会迅速学习工厂制度。同理，英国的士绅们用议会制的办法获取了权利和自由，江南汉人士绅们也在考虑同样的事情（比如顾炎武王夫之黄宗羲们琢磨的“复封建”，县令世袭等）。如果他们发现了议会制这一好用的工具，那么他们怎么会拒绝学习呢？自然科学也一样。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前，自然科学无利可图，只有知识分子等好事者愿意学。第二次工业革命以后，自然科学有利可图，只要体制正常，自然愿意学习者众多，然后这些人会服务于企业换取报酬，全世界的先进科学成果都可以在中国找到也不是难事。

所以说，汉人完全可以“自发现代化”。但这个“自发现代化”并不需要由汉人去代替英格兰人“发明”议会制，牛顿力学和工厂化生产。相反，汉人会学习英格兰人现成的东西。就好像地理大发现很难由汉人发现美洲银矿一样，因为季风/洋流等地理原因和一些经济的原因，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基督教王国注定更容易首先探索并占领美洲。但白银最后流入的是英格兰、低地和大明东南沿海。可见“发明”的老师，往往是不如“学习“他的学生的。“发明”是为全人类服务的先驱，本身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根本不值得追求。一个民族要追求的是如何把学到的东西发扬光大，这才是重要的。丹麦人波尔发明了量子力学，今天量子力学的研究中心在美国。为什么？因为体量和区位决定了当地经济水平，经济水平会决定当地长期的技术水平。人多则人才多，这是个铁律。德国科技超过法国，就因为德意志人比法兰西人多。就算某个小地方产生了优秀的科学家和商业模式，最后还是区位优越的大国靠着体量优势学会并超越。就算一个泰国人发明了一种互联网商业模式，这个模式还是会在硅谷或者中关村落地。只要你的民族所处国家的政治制度是“正常”的，就根本不用在乎你的国家“发明”了什么，因为最后你的民族的整体经济和技术水平，还是要“回归”你的人口体量的水平。

学习是件很快的事，也是不需要“基础”的事。牛顿发明万有引力概念，据说用了30年。站在伽利略乃至亚里士多德等一系列巨人的肩膀上。一个现代人学会万有引力，3个月就够。工业化也一样。二战后韩国工业化起步，用了多久？1960年李承晚下台，韩国才算开始正儿八经发展经济。1961-1970，韩国汽车产业才生产了2.8万台汽车，按韩国人自己说法是“生死存亡”边缘。1973，韩国就生产了第一台汽车发动机，1974就生产了第一款自主研发的汽车。1977，朴正熙就公开挑衅金日成问哪边经济发展的好了。

我朝也一样，1978–1992–2004三个节点，大部分有竞争力的民营企业都是2004以后起家，少部分可以追溯到1992，能追溯到1978的没几个。沙钢之类企业起家的时候就是一帮农民自己办的企业，哪有什么“基础”？从代工仿制开始掌握“技术”，本身用不了几年。这些国内企业自己生命周期都才十几年，需要多少年去“打基础”？打十几年基础的早就被淘汰了，几年内能投产赚到快钱的才能活下来。大部分企业的情况其实是这样，拿韩国汽车工业举个例子：三菱之类汽车企业作为当时“世界先进水平”，先进水平意味着抄无可抄，必须自己投钱去探索试错，去创新，去研究新技术和新管理方式。如果成功迎合了市场，就能接下来几年占据优势。失败了就会受损，受损多了就会死。韩国现代刚起步，所谓“先进水平”就是一些已经成熟的技术和管理方法，现代达到“先进水平”只需要不断抄袭三菱的老东西就行了。整个过程用不了几年，从代工开始不断积累和挖人就行。但达到“先进水平”以后抄无可抄，就必须花钱自己和三菱一样创新和试错。能持续以“先进水平”存活的就是汽车产业的新巨头，存活不了的就会昙花一现然后被淘汰。好比你学到牛顿的知识很容易，你成为牛顿开创出牛顿的成果，这就很难了。

我朝秉持19世纪知识分子对经济的想象，经济上也是一直苏联模式，这就导致我朝在改革开放前和苏联一样，喜欢“自力更生”，不懂得走代工—仿制—山寨—自主创新的正常路子。正常国家发展手机产业是从造苹果手机的壳开始，苏联这种是从“自力更生”研究诺基亚开始。所以苏联是越学越落后，“追赶”起来千难万难。改革开放前，我朝因循苏联只会偷技术，因为非市场经济没法模仿人家的运营模式和体制。改革开放后，企业家懂得学起来会很快，什么半导体/ai/新能源，我代工经验有了，几年内就山寨出“世界领先水平”是常事。但知识分子不懂，宣传口也不懂，因此他们喜欢搞一些“发达国家发达了几百年，我们几十年赶上就很不容易”的论调。包括所谓“百年海军”论也是，实际上恰好相反，发达国家“发达”几百年，新兴力量几年内赶上才是常态。牛顿的知识三十年，你几个月学会才是理所应当。因为牛顿要试错，你不需要。而且不只你应该三个月学会，所有人都应该3个月学会。你要是几个月内学不会，这就问题大了，应该是你的老师有很大问题。

如果跳出一个具体的产业，说整体经济的话，应该也是如此。“追赶”容易，只要你先天有足够人口，足够好的区位，二战后恰逢国际资本过剩和美国和平，东亚地区实现工业化应该也就是二十三十年就足够。日本1970s就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超过西欧，韩国1990s也是高收入国家。因为你不需要试错和探路，你按照人家既定方针走就足够了。我朝1949-1978，人均收入不如撒哈拉。1978开始算，到2004入世以前也没什么水平。2004以后进入快车道，发展了这么几年，现在也颓势尽显。有些人说西方发展几百年，几十年“赶超”到这样不行么？问题是“赶超”本来就是学，又不是探索新路，本来就应该很快嘛。人家30年就学完了，学成先进水平了，你现在才什么水平？这合适么？

同理，有些人说汉人费拉不堪，因为汉人古代“领先世界几百年”，结果被欧洲那些民族短时间内“赶超”了。实际上道理也一样。汉人古代发展的好，是因为我们很长时间内保持了和平，有稳定的空间积累发展技术，又有体量。西欧的意大利这些地方，12-15世纪战乱得到控制，有了和平的空间，经济就会迅速迎头赶上达到世界领先水平和我们齐头并进。技术总是会扩散，人家也有意愿去学。只是之前那边战乱，没学习的机会。法国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代早期经济技术超过英格兰，英格兰在中世纪是西欧穷地方。但随着百年战争和玫瑰战争结束，英格兰和平时代到来，英格兰经济和技术就迅速达到了欧洲领先水平。无他，还是技术扩散是自然的，“赶上领先水平”是一个正常的事。现代化不难，你在每个时间节点上“赶上”当时的先进水平也不难。有相对便捷的交通让先进地区的技术能扩散进来，保持和平避免战争，社会制度是正常的威权或民主，“赶上”先进水平唾手可得。

还有些人有疑问，他们说按我这逻辑，怎么拉美发展不起来？怎么东欧发展不如西欧？我答曰每个地方区位禀赋不同。相同制度下，中国东南沿海今天发展必然比西北穷山恶水要好。汉人沿海区位和体量与日韩相仿，人口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和平发展20-30年就应该赶上日韩水平实现现代化。技术会扩散，东南沿海企业的管理和技术和西北地区也会在扩散中趋同，但西北地区企业的产值和利润必然会不如东南沿海企业，但这不能说明西北地区没有实现现代化，只是达不到东南沿海水平罢了。好比今天有人瞧不起墨西哥，墨西哥要是土地和人口增加到prc水平，按今天墨西哥人均gdp是妥妥的超级大国。拉美那些做“强国梦”的左翼政客，往往无视自己体量有限，好高骛远试图发展什么“先进”产业，不顾及自己体量无法支持，最后政府背上高额债务，这些对汉人来说是不存在的问题。拉美、东南亚和非洲中东的很多国家，他们也实现了现代化，只是因为体量和区位不如prc，如泰国，禀赋有限，所以显得发展水平不行。剩下的失败国家，有些是发展基础实在太差（比如非洲的刚果），有些是区位禀赋太差，比如撒哈拉。如有些是处于混战中缺乏和平的环境或者政治制度有问题，体量不足以和prc一样抵消原有劣势，比如朝鲜。有些如印度，民族构成复杂，和巴基斯坦世仇长期对抗。总而言之，以中国/朝鲜/越南的体量和区位禀赋，二战后享受到技术的正常扩散实现现代化是很理所应当的。以汉人的体量，成为超级大国也是必然。反之，如果只成为“世界第二”，那是妥妥的没发挥出潜力。郭敬明极限就是长到1米6，姚明长到1米9是绝对的浪费天赋。

所以归根结底，““你不需要成为牛顿就能学会牛顿的知识”，你学会牛顿的知识也不需要花三十年，而是几个月”。这两点如果想明白了，麻匪宇宙宣传的“费拉汉人被西方用几百年就赶上了”“汉人需要改造，不然根本无法适应现代社会”“朝廷让汉人用几十年就赶上了西方几百年的积累”这些话，你也能很轻松破解了。现代化对二战后的汉人来说是唾手可得理所应当的东西，不是什么恩赐，没人应该“贪天之功”。非要说谁给的，那就是天意，还有祖宗。谁叫我们祖宗留给我们几亿汉人和长三角珠三角的优秀地盘呢？

作者：汉之声专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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