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是什么？兼论满清的迫真普世帝国

我大概两年前在知乎就提过一个问题，我说所谓的“天下”肯定不是指全世界，而是一个民族的地盘。不然汉人自古以来都知道日本和印度存在、怎么每次皇帝占领了整个汉地就说“天下一统”呢？这日本人也有“天下”概念，也知道中国和汉人存在，怎么占领了全日本就宣称“天下总无事”了？

正好，最近有人在知乎也提了这个说法。

所以说，所谓的“天下”本质上是什么？不是一个民族的已知世界，而是一个民族的整个民族社会。

什么意思呢？比如一个民族社会有时候都属于一个国家，比如汉朝的时候汉人都被汉朝管辖，国民身份就和民族身份重合了。但更多时候国家可能分裂成了多个本民族的政权，这时候。比如春秋战国的时候，汉地就有几百个邦国。这几百个邦国就是华夏的“天下”，当时每个华夏人都是某个具体邦国的国民，但他们知道他们归属于一个民族，与他们对立的“蛮夷”则和他们不在一个民族。所以就不能光用国民身份去描述民族，必须用一个超越国民身份的概念去描述民族社会，也就是所谓的“天下”。

天下的本质不是普世的，恰好是民族的。

天下的意思就是自己不以自己归属于某个政权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是去考虑超越某个具体政权的全民族的利益。“天下”本身就是对某个具体邦国的爱国主义否定，但否定是为了全人类或者全世界的利益么？不然，是为了本民族的利益。比如孔子赞扬管仲和齐桓公是为了什么？反“蛮夷”，符合全天下的利益而不是某个邦国的利益。这蛮夷是谁呢？是说他们文化落后么？不是，是说他们不是华夏人。

天下也是所有民族都有的概念。日本人的“天下”就是和族的地盘日本列岛66国，汉人的天下就是中原。希腊人的“天下”就是希腊人和殖民地遍布的希腊半岛、小亚、南意大利。

天下也是变动的概念，本民族扩张到哪里，哪里的主体民族变成了本民族了，哪里就变成了本民族天下的组成部分。

比如汉朝的时候岭南汉人还不够多，所以刘邦不需要岭南就可以宣布“天下统一”了。日本1600年还没有控制并向北海道移民，所以日本当时的“天下”也不包括北海道。但到了14世纪，汉人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岭南，朱元璋没占领岭南就不能宣布他实现了“天下统一”。

正常情况下，随着18世纪燧发枪普及，如果没有满清，汉人人口增加扩张速度加快，蒙古，东北，西域，南洋，青藏高原都会被汉人移民填满，这里也会变成新的“汉地”，汉人的“天下”组成部分。道理很简单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所谓“天下”就是一个民族眼里的本民族的控制区的总和。天下的同义词就是实现了民族统一的国家，比如什么是汉人的天下？中国就是汉人的天下。

但这里有个问题，蛮族征服了文明民族以后，眼里的“天下”是啥呢？比如满人殖民了汉人，满人眼里的“天下”是啥？中国又是啥？

这里给我了一个启发。欧洲那些日耳曼诸民族占领了罗马帝国西部以后，搞不清楚罗马的概念/恶意混淆，他们不觉得罗马就是“罗马人的国家”（暂且不说罗马人是不是一个民族），他们眼里的“罗马“就变成了一个神学概念，一个“抽象”的产物，更具体来说就是一个可以被夺走的皇冠。“谁都可以成为罗马的主人，只要能夺走”，把罗马本身“去罗马化”，变成所谓“世界帝国”。罗马人自己不觉得罗马是个“普世帝国”（指有超国民涵义），但是欧洲那些民族反而觉得有。

满清也同理。

在明朝或者任何一个汉人朝代，汉人眼里的“中国”和“天下”是什么都毫无奇特之处。无非就是汉人的民族国家，而其他民族控制的“四夷”地区中国对这些地方拥有霸权，可能会把他们征服，那他们消灭变成汉地，胁迫他们朝贡，但并非说他们属于“中国”。

但到了满清蒙元，“中国”就开始演变成了一个“神秘“的，去汉人的概念，变成了一个可以被夺走的“皇冠”，代表了对汉人的统治权。

到了前清灭亡的时候，知识分子们开始纠结于“什么是中国”，就好像中世纪的教士纠结“什么是罗马”一样。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中国”是“天下”，天下就是“全世界”，谁都可以当“中国”的主人，谁都可以是中国人。

换句话说，**如果中国知识分子开始研究“什么是中国”，那么八成说明这个“中国”已经变质了。**罗马人自己不会研究“什么是罗马”，也不需要研究“什么是罗马”。罗马也并不神秘，仅此而已。

作者：汉之声专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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