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党的本质

作者：汉之声专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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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党这帮人，本质上是不搞现代工业的。他们所谓的“工业”，其实是且只是苏式计划经济下二战前后不计成本的军工和重工。而恰好是这种“不计成本”的工业，才容得下作为“外行“的政客和官僚肆无忌惮画蓝图。

马前卒的东西，我看了很多，他的各种“奇思妙想”我想大家也有所耳闻。我每次看到他写的东西，都只有两个感受。第一个是时空的穿越感，第二个就是他的高谈阔论里少了最关键的一环。是什么呢？

成本和盈利。

如果你自己或者亲戚是开厂子的话，你可能很明白一个道理，盈利是工业的目的，成本是决定盈利的核心指标。搞任何工业生产任何产品，都得考虑产品造出来以后有没有市场竞争力，能不能卖出去。这也是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两个落后国家，一个落后国家自力更生，有一套全套的诺基亚手机生产线，这套“完善的手机工业体系”在现代市场经济中一文不值。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会越来越不值钱。另一个国家只有人力，给苹果做代工手机壳，那么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国家能从外壳开始，逐步能代工，贴牌，山寨，最后自主创新。这一切决定的核心因素是什么呢？成本和盈利，市场经济下工业运作的规则。

如果你有这种思维，你做决策就非常明智了。比如为什么西伯利亚的钢铁工业注定发展的不如中国东南沿海？因为那边物流成本高。也不仅限于工业问题。比如你开餐馆，为什么不用机器人服务员代替人类？因为机器人成本高，可靠性在现有水平下不如人类。当然，社会问题也是如此。为什么不能“社会化养老”“社会化育儿”？因为成本太高，寻租成本和交易成本太高太高了。好比1958年讨论公共食堂，支持的人觉得集中做饭可以节约柴火，结果实践中公共食堂浪费的燃料是个天文数字，厨师燃料滥用的数量远超公共食堂。今天搞过餐饮的小老板都知道，厨师做饭的时候手紧还是不紧，可能直接让物料耗费多出好几倍。这种成本差异直接决定了餐馆盈利水平，而管理付出的成本又难以通过规范化和制度化降低，所以有时候规模反而不经济。

但“工业党”完全没这个概念。他们完全排斥和拒绝对于成本的讨论。我和工业党的支持者十年前就在北朝讨论过，他们从那时候开始就仿佛不理解“成本”这个概念。他们的蓝图里永远是一种非常扭曲的“大”，他们认为“大规模/集中化/计划经济”就是“高效”的，也是节约的，因为这样似乎可以节省“物料”。至于飞速上升的实际成本，规模不经济，交易成本还有损耗这些概念，他们从一开始就拒绝讨论。

说到这里，我想你们也就弄明白了。工业党所谓的“工业”就是苏联在寒风中转移到乌拉尔山的钢铁厂和前线转产坦克的拖拉机厂。“工业党”的“工业”本质上停留在二战前后，根本不是复杂的，市场经济的现代工业。工业党的“工业”简单到什么地步呢？你如果抛去蒸汽机和车床，工业党的“工业”和古典时代奴隶们集体工作的，罗马或者秦朝的国营武器工坊运作模式没一毛钱区别。也正是这种简单的，人类从古典时代就存在的奴隶工坊式大规模生产，如同rts游戏的50矿一个机枪兵的投入—产出模型，可以满足工业党们贫瘠的大脑。他们眼里的“工业”，就是“我在矿井旁边修个铁路，矿石就运的更快”。“食品厂要放在猪圈旁边节省运输成本”“人一天干活12小时产出是8小时的150%”“把吃饭的时间缩短一小时，可以增加一小时产出。”而脑子正常的人稍微学点管理学和经济学常识都知道现实社会中我上面列举的全都是扯淡。你食品厂在猪圈旁边可能猪肉还不如万里之外运来的便宜，一天干活12小时不但会导致事故率爆增甚至可能大大降低工人单位时间效率。别的也一样，现实不是rts游戏的“种田”。所谓的“社会化抚养”或者类似的概念，本质上就是这些“rts游戏的经济规划”的放大版。就和1958拍脑门觉得公共食堂降低燃料消耗一样蠢。

说到这里，我似乎可以停笔了。

但还没完，我们都知道，白领居多的知乎知道不是随便塞个人当经历/老板就能赚钱。那么让“工业党”按他们那套完全不考虑成本，完全和现代工业的逻辑背道而驰的思路去搞工厂，工厂岂不是开一个赔死一个么？那工业党到底是一帮什么人呢？

工业党本质上精神带入的是计划经济官僚，是外行指导内行，坐在首都对着下面下指令性计划的那帮人。这帮人必须要根据简单的逻辑来做决策，因为复杂的也做不了。换句话说，因为这些人管理现代工厂必然开一个赔一个，所以他们希望时代回到他们这些外行也能管好工厂的时代。

这个时代有么？有。二战前后就是。当奴隶监工，谁都能干。rts游戏也能人人快速上手。二战前后的人类工业，在本身的经济逻辑上是最弱智的。比如苏联的钢铁工业只需要考虑铁矿石从哪来，运过去花多少油，工人要吃多少饭，一年产量多少，不用考虑这些钢铁市场上卖不卖的出去，能不能和美国钢铁厂竞争。也不用考虑技术迭代，客户需求。在那个时候，工业管理者迅速退化到了奴隶监工和rts玩家的水平，而也正因为本身对管理需求的低下，容得下大规模计划和一群官僚自上而下的指手画脚。等到了二战后，和平时代，这套体制和人的无能就暴露无遗了。

说到这里，你可能也明白了，工业党恐惧于这个他们越来越搞不明白的复杂现代市场经济。他们指责“去工业化”“科技停滞”，其实说到底就是他们作为“外行”，看不明白。他们迫切希望工业“进步”回那个他们只需要懂得计算矿石数量就能做好经济规划的时代。比如“核聚变让电价为零，不用计算成本了”，好复活一个臃肿的计委，把“全社会”组织起来，他们就可以幸福的回到那个经济公式只有“规模越大，成本越低“的简单时代了。道理就这么简单。他们眼里人类社会现在“科技停滞”了，“经济不增长了”是因为他们大脑无法理解现代人类经济飞速降低的物流成本。也无法理解全球化的分工是怎么彻底改变人类生活方式和政治格局的。因为人类社会在经济发展中越来越复杂，分工越来越细越来越密，他们越来越显得蠢，所以他们认为人类误入歧途了。

误入歧途的并非是人类，而是那帮知识分子，拿自己画的蓝图去规范人类社会自身。知识分子总是蠢的，蠢的原因是他们明明是外行，却希望复杂的社会现实让他们也能理解。就好像19世纪的知识分子认为西罗马灭亡后欧洲经济停滞倒退了一千年一样。他们贫瘠的大脑只能认识直观的蒸汽机，只能理解《几何原本》和牛顿力学，他们永远没法理解燧发枪，也没法理解高卢人口从罗马时期到中世纪翻了三倍意味着什么。所以工业党这些人出现，也没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