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和日本的启示：为何文明民族不能征服另一个民族？

#汉之声

1，文明民族因为其生活方式的原因，不能迁徙到被征服民族的土地上，学习其语言，渗透入其社会结构，营奴隶主和八旗的生活。因此，文明民族对其他民族的征服无法建立极权体制，无法实现全面控制，也无法收税。

阿富汗的情况和抗战时候的日本某种程度上一样，日本的情况又有一切先进国家处置殖民地的共性。日本人不能从东京迁到中国来进行统治，也不可能将大多数日本人转化成八旗那样的战士—奴隶主集团，靠汉人农奴的纳税养活。因为日本人作为当时比汉人技术和经济水平更高的民族产出更高，依靠奴役汉人所得过活反而意味着生活水平下降。当然，文明民族的组织力是有限的，决定了即使日本已经法西斯化，大规模转变本民族的生活方式也是不可能的。

满清和蛮族可以通过生活方式的转变，进入并改造原有民族的生活方式，成为奴隶主。建立八旗—汉人仆从官僚的二元体制。学习被征服文明民族的语言，对原有民族实行全方位监督。日本不行，美国也不行。因此日本只能维持占领区，放任那些向日本人屈膝的士绅和民间领袖进行实质上的自治统治，日本人仅仅充当占领军。日本人既不可能有效率的收税（贫瘠的中国本身就不足以支持日本的军费，更别说日本直接统治并无效率，也不知道到底征税多少合适，该怎么征税），也无力了解民间的反抗力量是怎么运作的。更有甚者，日本人因为沉重的军费负担和本国军事力量之于庞大占领区的人力匮乏，只能在伪政府建立以前把军力胡椒面一样撒在各个县城中，完全让出农村。这也就是当时农村遍布汉人游击队的缘故。

满清可以通过十万人入关就控制住汉人，是因为满清是蛮族，可以全民皆兵，可以学习汉人语言渗透汉人原本的统治结构，把首都迁徙到汉人土地上进行殖民统治，依靠当汉人奴隶主过活。文明民族做不到，对被征服者的控制不是贵族管理封地，而是任务，是付出，是得不偿失，那就只能用大量人力物力投入来堆人头了。退一步讲，日本占领区一亿汉人，日本可能在占领区投入100万治安军么？这也是不可能的。

美国在阿富汗，情况完全一致。美军之所以对阿富汗的民间社会控制力，本质上也是因为人太少。如果一个村能驻扎一个工作队，那美军也能控制住阿富汗。问题是阿富汗几千万人，美军可能在阿富汗投入上百万人么？而且是上百万现代军队和公务员？财政上，这是不允许的。

2，在这个情况下，文明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统治最终只能变成扶持傀儡政府—伪军的形式。英国式的总督府只不过是傀儡政府一个变种。换句话说，文明民族永远不可能把另一个文明民族“郡县化”，除非人口实在悬殊，可以大量投入占领军和公务员，财政还能支持得住（比如今日西域）。但即使能支持得住，这也是经济上不合算的。

傀儡政府有三种组织形式，其一是依靠一位强有力的主体民族军阀作为代理人进行统治，对方要在被征服民族中有威望，也要有能力。吴庭艳，苏联推翻的阿明，吴三桂，还有某种程度上的汪精卫就是如此。

这么组织傀儡政府的优点是：软化被征服地区的抗争意志，把两个民族的战争某种程度上变成一个民族内部两个人的争霸战争。同时这个强力的军阀可以迅速整合占领区，搞出一个事实上效忠于他本人的主体民族的政府，恢复征税和军队战斗力。同时也能肃清游击队。所以对抗争的主体民族来说，这种人就是最大的危险。汪精卫对抗战破坏之深重就在于此。

缺点：这种政府和军队固然有战斗力，但实际上效忠于军阀本人和他的民族。这意味如果这个军阀被殖民者杀死或者取代，占领区新政府和军队会立即鸟兽散和投靠反抗势力。苏联统治的阿富汗就是明证。美国杀死吴庭艳也导致了同样的后果。

而另一方面，这个军阀自然绝不会对征服者恭顺，因为他深知征服者占领区的秩序全为他缔造，就好像吴庭艳不会对美国恭顺一样。有朝一日随着势力强大，甚至可能和吴三桂一样举起叛旗。任何对他的镇压和打击，都意味着前功尽弃。征服者投入大军所建立的，只不过是为这个军阀上台铺路罢了。因此无论美苏最后都对自己的傀儡下手，也失去了胜利的机会。

其二就是组织出一个完全听命于统治者的傀儡政府，这个傀儡政府必须无比恭顺，最好还是“民主”的，由吓破了胆的市民，政客，留学生们建立。苏联后期的人民党政府，美国2001年后建立的阿富汗政府就是这样的。这种傀儡政府或许能充当和协调组织占领军的翻译官和代理人，一定程度上恢复占领区的部分秩序，收一些税款弥补损失。但说到底，他们是软弱无能的废物，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全国形势。他们的军队毫无意志和战斗力，完全作为占领军附庸行动。一旦占领军撤出，就会如鸟兽散，他们的政客如果通过占领军威势控制住了军队，那么他们的将军就比政客更软弱无能。如果占领军在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占领军走后就会更加如此。

阿富汗的崩溃证明了一个道理，“民主政府”不适用于占领区，因为民主选举本质上就和占领相悖—什么民族会选出一帮傀儡骑在自己头上呢？同理，这样的政府尚且不能击败游击队，怎么可能实现“对全社会的改造”呢？满清可以击败南明，所以可以让汉人全社会剃发易服。苏联在阿富汗推进的本质上就是一次大规模强迫性社会改造，怎么可能让如此软弱的政府实现呢？这除了激起主体民族的愤怒以外别无作用。美国也是，把美国式的女权，民主，ngo放到阿富汗的中世纪环境，无异于是一次大规模社会改造。而美国既然知道自己不能在社会上推广，那喀布尔的小规模自娱自乐无异于孩童过家家。

其三，扶持马哈苏德将军一类的少民军阀。

这一招比其一要更好用。少数民族和主体民族的仇恨远大于和外族的仇恨，少数民族军阀有了建立蛮族殖民政权的机会，必定会对占领军和政府感恩戴德。他们因为主体民族的反抗，也不会反噬主人。少数民族军阀在主体民族中的统治不仅能是威权的，还能是极权的，“改造社会”也有可能了。现在想来，在阿富汗，占领军本来想要又达到建立一个强大的殖民政府目的，又想推广意识形态，最好办法就是扶持少数民族的政权。

然而这种路线也有问题。最大问题在于这个少数民族是否真有足够的战斗力在扶持下征服主体民族。在一二战的工业总体战时代，军队战斗力远高于民兵，通过给予少数民族足够的大炮和重火力，他们可以实现类似的征服。（虽然，当少数民族完全成功后，也不是不可能反咬一口）但在二战后的全球化时代，少数民族能否有足够实力抵挡住主体民族的民兵就是另一个问题了。特别是如果陷入大国博弈，主体民族也得到大量外来支持的情况下。万一不成功，那么少数民族最多割据一方。

但从这个角度来说，美国在阿富汗失败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就是美国用第二种殖民政府取代了马哈苏德将军的北方联盟这样的第三类殖民政府。有战斗力的，和普什图人深仇大恨的塔吉克人被美国以自由民主之名解除了武装。美国在阿富汗的占领区“厉行集权”，剥夺服从美国的少数民族军阀权力，交给完全是傀儡的阿富汗政府—普什图人为主体的，充斥着海归和西方式官僚的政府。这就决定了这个政府和其伪军，在反抗者面前一触即溃。只要美国决定离开，那么这个政府就不可能做出起码的抵抗。

3，总结一下：不妨可以这么说：蛮族可以征服一个文明民族，文明民族自己是永远不可能征服另一个民族（特别是对方有着大量人口的情况下）的。因为文明民族无法实行有效率的直接统治，建立的傀儡政府最终也会倒戈/独立。更不要说试图改造另一个民族，输入一种意识形态和制度。文明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征服战争，从打响的那一刻就输了。除非认为对方所处的土地对自己有用，自己又能把这块土地上的对方民族消灭掉，否则还不如干脆不要去打。永远不要认为另一个民族愿意接受自己统治，更不要认为自己在经济上可以所得大于损失。扩张主义要不得。

作者：汉之声专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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