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企业”“垄断”和“社会主义”

我最近因为公干参观了某世界五百强企业，现场旁观了这个企业自己拍摄的纪录片，里面大谈他们企业发明的一个叫XXXX的经营理念，然后里面宣称这个XXXX已经传遍了全世界，有十个地方建立了XXXX研究所，有五六个洋人管理学大拿和野鸡赞颂这个XXXX的历史性的贡献，让我恍惚之间仿佛在参观朝鲜的主体思想宣讲会。

仔细想想，其实这个传销式的XXXX确实和主体思想如出一辙。主体思想一文不值么？不然，主体思想不比康的大部分“理论发明”更蠢。只不过这个企业和朝鲜之所以能“胜利”，靠的都不是他们奉如珍宝的XXXX，XXXX和主体思想都只是洗脑手段罢了。

但这事中该企业和朝鲜的酷似程度，让我彻底弄明白企业和社会主义的本质是什么了。

我在知乎看到一个很精辟的回答，说“任何企业内部本质上都是计划经济”。实际上仔细想想确实如此。企业内部不遵循市场规律进行交易，而是按指令性计划进行分配，哈默第二次去苏联的时候就表示苏联本质上是一个巨型的唯一排他的垄断公司，列宁也把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看成是往计划经济过度的最好手段和最接近一步。

从这个角度来讲，区分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的唯一区别其实并不是对“指令性计划”的看法，也不是对企业的看法，而是是否赞同单一企业垄断一切。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的区别不是企业内部的关系，而是企业之间的关系。“市场经济”发生在法人之间，法人（企业）们彼此在市场中竞争，由消费者拣选，谁都可以加入竞争，这就是市场经济。一个企业一家独大，垄断一切，消灭其他企业，再也没有竞争关系，消费者们也失去了选择权，就是计划经济。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五百强如果垄断了全社会，那么他就是朝鲜。如果金家并非垄断了全朝鲜的经济，和三星一起在市场上竞争，接受全世界消费者的检阅，主体思想也不过是一种金家的“企业文化”罢了。计划不是问题，独裁也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垄断，问题在于消费者是否有选择权。

如果某个巨型企业垄断了全民的衣食住行，这就是有些反乌托邦描述的“企业国家”。但这果真是资本主义的么？是极致的金权么？不是。因为如果完全没有市场竞争了，如果这个企业管理社会如同内部制定生产计划了，这个企业运作的逻辑就不再是金钱而是权力了，这个企业就是劳动党了，那怎么还可能“金权”呢？钱就和prc的1968年一样失去意义了。“金权”的极致没有金，只有权，只剩下权力的逻辑，金钱反倒完全失去了意义。我反倒有点理解为什么列宁赞颂国家资本主义了。你想搞计划经济，第一步就是建立一个全社会的垄断公司嘛。这个垄断公司就是布尔什维克党，或者苏联政府。

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有过管理学和经济学常识的人都知道企业并不是扩张的越大利润越多。如果要建立“真正的计划经济”，按列宁的意思，就必须要求这个“苏联公司”吞并全社会，把全社会的每个人都变成它的“雇员”，然后用统一的指令性经济分配生产计划和消费计划。这大概就可以叫“斯大林主义”。

但如果这个公司追求自己利益最大化，它完全可以只垄断一切挣钱的产业，搞一种二元制，只雇佣全社会的少数人口，让大多数人没有公司雇员身份，这样自然不用给他们发工资了。如果这个公司不允许这大多数人开别的公司，并经常发动一场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不断暴力摧毁其他公司，那全社会除了这个公司内部的“计划经济”外并无市场经济，可以称之为“X主义”。如果这个公司允许大多数人开公司，但所有其他公司都要服从该公司的行政指令，发展到一定程度都要被这个公司（和其高层）直接间接控股，大概就可以称之为“市场列宁主义”。

仔细想想，我不得不再次感叹“社会主义”确实是“更高级的资本主义”。没有什么修不修的，社资本质上是一家人。“资本主义也有计划”—所有的企业内部都是计划的。“社会主义也有市场”，姑且不说纯粹的斯大林体制能否真的存在，一切搞二元制的“社会主义”肯定都会存在市场么，不然体制外怎么活呢？

作者：汉之声专用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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