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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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的深邃不像地獄嗎

八.喪鐘長鳴

(编辑过)

1

我被壹個人粗暴的推醒,他在我屁股上踹了幾腳,大聲吼著:「該出發了!」

出發?去哪?

我揉揉眼睛,看到眼前的這個人穿著壹身可笑的盔甲,拿著壹把破舊的砍刀,他的五官長得很抽象,抽象到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描述他,簡單來說就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但都毫無特色。

「這是哪?Cosplay 嗎?」我頭痛欲裂,搖搖晃晃站起來。

「出發。」這個人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機械的下命令。

我看了看周圍的景色,覺得有點怪異,好像來過這地方,卻跟現實生活毫無關聯,斑駁的石道,我被推推嚷嚷地往前走,偶爾能聽到野獸嘶吼的聲音,走了不知道多遠,我看到前方也出現了壹支隊伍,他們的盔甲和造型和我們壹樣,只不過顏色不同,他們是紅色的,我們是藍色的。

兩支隊伍撞到壹起,沒有任何詞語,雙方就對砍了起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壹支弩箭就射到我胸口上,劇烈的疼痛讓我大聲慘叫。

「淦,這他媽到底是哪?」我問著自己隊伍的同伴。

我話都沒說完,第二支弩箭又插在我大腿上,壹個戴著墨鏡的女人出現在對面隊伍的後方,她留著長辮子,眼睛裏都是殺意,幹凈利落的翻滾進草叢,第三支弩箭又飛向我。

等等,這個女人不就是?

我看了看後面發亮的炮塔,聽到河道川川的流水聲,還有那隱隱約約傳出的龍鳴聲,背後湧起了難以言說的涼意。

我操,這他媽不就是召喚師峽谷嗎?

我欲哭無淚,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我居然成了遊戲世界裏的壹個小兵,有比這更悲催的穿越嗎?

「等等,英雄,放我壹條狗命吧。」我努力的爬到薇恩面前,想起這女人還是自己特別鐘愛的英雄呢。

「骯臟的蠢蛋。」她不屑的對我吐出壹句臺詞,手臂緩緩指向我。

我心臟中箭,感覺生命正在慢慢地流失,眼眶中流出壹滴淚水,為什麽別的人穿越,要麽是去皇宮泡三宮六院,要麽是成武神縱橫天下,最不濟的也是和荊鈳拜把子逛窯子,而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死相這麽淒慘,我嘔出最後壹口血,像條死狗倒在壹片狼藉中。

2

再次醒來,又是被人踹醒的。

「該出發了!」

靠,怎麽還是在這個鬼地方?

我慌慌張張的跟著隊伍,仔細打量周圍的壹切,沒錯,這就是遊戲裏的世界,以我對這個遊戲的了解,等走到地圖的中間,就會有英雄過來補兵,所以我只需要貓進草叢,說不定能躲過壹劫。

就在我方隊伍和敵方隊伍打成壹團的時候,我不停的挪動身體,往那個灌木叢草裏面鉆。

「哈哈,妳看那個小兵,好像還知道走位哎!」

壹個聲音傳到我耳朵,嚇得我渾身壹激靈。

那個聲音就像是電影裏的畫外音,是憑空出現的,好像是個男生的聲音,我看到了獲救的希望,扯開嗓子大喊:「兄弟,妳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快打 110 報警,我他媽被困在遊戲世界裏了」

就在這時,壹個身穿黃金盔甲提著大寶劍的男人跑到草叢,吼了壹聲「德瑪西亞」就壹劍砍在我腦袋上,不得不說玩遊戲和身處遊戲世界,兩種視覺沖擊完全不壹樣,我整個人都被他的氣勢嚇懵,兩腿不停打顫,那哥們絲毫被理會我的怯弱,三刀就被把我砍得滿身是血,奄奄壹息的趴在地上。

「打野,我還有兩個兵升級,妳蹲壹會再出來。」那男生不急不緩地說道。

我明白了,那是電腦屏幕前玩家的聲音。

和我不在壹個次元,在他的眼裏,我只是壹個搞怪的小兵。

我又失去意識,仿佛墜入無底的黑暗中。

3

接下來的事情,只是壹遍又壹遍的重復,時間成了壹個虛無的東西,我已不記得在這個世界呆了多久,說出來可悲,我只能用死亡次數來計量,身為壹個虛擬世界裏沒有存在感的小兵,我已經死了七百五十三次,被刀砍死,被箭射死,被魔法炮彈砸死,被防禦塔打死……

雖然清楚自己不會真的死亡,但那份疼痛是真實的,我能清楚的感知血液流出的失力感,和傷口不斷翻扯的巨大痛楚。

無論如何,我要逃離這個見鬼的地方。

現實世界的最後記憶,是我和寢室哥們壹起在網吧玩遊戲,光光去樓下買燒烤,我等著他買上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怎麽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鳥地方了?

我已經了解了這個世界的壹些規則,首先,是除了我其它小兵都是沒意識的,它們不會交談,也沒有任何表達,只是機械般的送死,說明它們只是系統程序,跟他們溝通是無意義的。

其次,當我靠近壹個英雄時,能聽到控制那個英雄的玩家聲音,這是我和現實世界唯壹的聯系,但是我說的話他們都聽不到,這是次元的壁壘無法突破,所以要想點辦法。

還有壹點很奇怪,我曾經聽到過兩次鐘聲,那鐘聲就像雷聲,嗡嗡隆隆在耳邊回蕩,每次鐘聲響起的時候,我都會從遊戲世界裏脫離,能感受到自己睡在壹張床上,我費力的睜開眼,只能依稀看到壹些白光,身體無比虛弱,甚至連動動手指頭都做不到。

這是壹個無限循環的「死亡旅途」,我除了痛苦什麽都感知不到,不知道終點在何處,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應該沒有比這更能折磨人的刑罰了吧,我想。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第九百二十五次死亡路上,我木鈮地站起來跟著隊伍走,這時我聽到身後的小兵抱怨壹句:「這他媽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很難描繪我當時的激動,眼淚鼻涕都下來了,我轉過身像抓救命稻草壹般抓住他的胳膊:「妳能說話?妳能說話?」

那個小兵的激動不亞於我,就差沒在我臉上親壹口了,他說:「兄弟,我他媽都死了三千多次,總算見到壹個能出聲的了。」

「妳是怎麽到這來的?」

「我只記得開車去上班,好好的,下壹秒就到了這個鬼地方,妳呢?」

「我在網吧上網,結果就過來了。」

「妳在現實世界是幹什……」

「別說了,」他打斷我的話:「聊天的話以後再說,我們先要想辦法,保證我們能在下壹局遊戲裏見面。」

敵方隊伍已經出現在我們眼前,我的背後湧出冷汗,說的對,如果我們掛了,下壹次見面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妳有辦法嗎?」我的聲音都在打顫。

「經過我這麽多次的死亡經驗,總結了壹套方法,但是妳必須要信任我,而且可能會很疼。」他話音剛落,對面的英雄已經扔過來壹把巨大的飛斧,砍在我的肩膀上,只是壹刀,我覺得自己已經要掛了。

4

「進草,進草!」他在後面咆哮。

我忍著裂骨的疼痛滾進草叢,天可憐見,那個英雄沒有追上來砍我,那個會說話的小兵也鉆進來,他臉上全是冷汗,說:「我靠,剛剛我以為妳掛了。」

「確實快掛了!」我有氣無力的說。

「我長話短說,要讓我們壹同出現在遊戲隊伍呢,只有壹個方法,這是我多次試驗論證過的,我們要壹起送塔,死的時候不要松開我的手。」

「靠譜麽?」我心裏有點慌,防禦塔打出的激光炮給我留下的心理陰影不小。

「相信我,就現在!」他拉著我朝那座防禦塔跑去,但是就在這壹刻,意外發生了,那個拿著飛斧的英雄看到我們,胡子下的嘴巴發出壹聲狂笑,壹柄飛斧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過來。

挨了這壹刀,我估計會瞬間死亡。

我整個人向後倒去,那個小兵擋在我面前挨下這壹刀,他渾身是血,臉上卻露出笑意:「這下我們血量壹樣了,重生時間也會很接近」

「嘭,嘭……」

防禦塔兩發炮彈打在我們身上,我緊緊拉住他的手,不管怎麽說,這是我唯壹能依靠的同伴了。

我的意識慢慢模糊,仿佛墜入壹個寂靜的山谷中。

5

「醒醒,醒醒,別睡了。」壹個人拍著我的臉。

我聽到那個人的聲音,激動地跳起來,拍著他胳膊:「真牛逼,我們成功了!」

他笑了笑,說:「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還想到壹個逃出去的法子,要不要試試?」

我心裏重拾了希望,這個人膽大心細,給人壹種很可靠的感覺,有他相助我們說不定真能逃出這鬼地方。

有了這個「共赴黃泉」的點子後,我們能在同壹個地點重生,這樣就有了更多時間閑聊,那個人在現實生活裏是個初中老師,比我大六歲,他讓我叫他老車,老車平時也愛玩遊戲,所以剛到這個地方還挺新鮮,當他發現自己只是個單調送死的小兵後,就想方設法地逃脫。也因為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做了很多不怕死的嘗試,真讓他發現了這個世界的壹些漏洞。

老車說:「簡單來說,我們現在已經不能算人了,只能算遊戲裏的壹條程序,妳想想,最有能力救我們出去的是誰?」

「報警,有困難找警察。」我立馬接上。

老車壹巴掌扇到我腦袋上,我感覺自己的血條都被他扇掉壹節,他罵我:「笨,當然是那些遊戲程序員了,只有他們發現了我們的異常,明白我們兩個小兵是有意識的,才有可能通過程序或是別的東西把我們帶出去。」

我連連點頭:「有道理。」

老車說:「那我接著問妳,哪種情況下,我們的反常能得到他們的重視?」

我撓了撓頭想了半天,回答:「要不要我們在地上擺個 SOS?」

老車又壹巴掌扇過來,我的頭盔都被扇掉了,他唾沫星子全噴在我臉上:「妳他媽的是不是和豬做過親戚?就妳這智商沒遇到我,估計要在這呆到世界末日。」

我捂住自己腦袋:「那妳說怎麽辦?」

老車眼睛壹亮,帶著自得的表情說:「我們要等待壹個合適的時機,妳估計也發現了,我們能聽到玩家的聲音,妳要知道,這個遊戲不只是普通人休閑玩的,還有正式的比賽……」

我心裏砰砰作響:「妳的意思是……」

老車說:「所以我們要等到壹個非常正規的比賽,最好有很多人觀看的那種,在比賽的時候做出最不可思議的舉動,那時候,肯定有最牛逼的程序員來檢查,我們就有機會發出自己的求救。」

這小子真他媽的是個天才!

我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過了片刻,我又沮喪起來,我說:「我們是隨機出現在遊戲裏的,要按妳的說法,我們要等到什麽時候?」

老車轉過臉,直直地看著我:「妳想在這個地方呆壹輩子嗎?」

「當然不想,但是……」

「沒有但是,我有必須回去的理由,我的女兒還在家裏等我。」老車目光堅定,拉著我沖向防禦塔。

6

這是壹場漫長的等待,我們不需要吃飯,不需要睡覺,不用考慮生老病死,只是壹次次在遊戲裏出生,然後快速死亡。老車比我年長幾歲,壹直都很照顧我,他對我說從概率上來講,總會有那樣的時機,我們只需要堅定自己的信心,壹直走下去就能找到出口。

大概死了壹千多次後,我們終於等到了那個契機。

我聽到玩那個英雄的玩家說了句:「雖然這是總決賽,但是大家不要緊張,好好發揮不要留下遺憾,等我裝備成型,慢慢打……」

這是個職業選手,這是壹場比賽!

我的聲音都顫抖起來:「老車,妳聽到了嗎?」

老車也很激動:「我靠,全球總決賽,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我們應該怎麽做?」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操控那些英雄的都是職業選手,很快就會把我們幹掉,所以我們要用盡全力活下來,然後做出讓他們不能理解的動作。」

「什麽動作?」

「往野區跑,從來沒有小兵跑進野區,程序員肯定能發現異常。」

職業選手可真不是蓋的,槍炮橫飛中我胳膊大腿都受了重傷,老車更慘,臉上血肉模糊,但是他的眼神還是很堅定,他扯著我的胳膊,壹步步邁向野區,我看到壹頭巨大的龍,它渾黃色的瞳孔冷冷盯著我們,壹只爪子都有兩米來高。

「喊暫停,這兩個小兵不對勁,他們怎麽跑進野區了?」那個職業選手在電腦前大喊。

下壹秒,時間停滯了,所有的東西都停住動作。

我想和老車說話,但喉嚨就像被壹只看不見的手扼住,半點聲響都發不出來,我想邁開自己的腳,卻怎麽樣都無法動彈。

老車也像塊石頭怵在我身旁,他的表情很興奮,比賽成功地暫停了,肯定有程序員過來檢查問題。

成功了,我們要回到現實世界了!

我在心裏歡呼雀躍,想著回到現實世界怎麽和寢室哥們吹牛逼。

就在這時,嗡嗡隆隆的鐘聲盤旋在天空,我的心仿佛從高空沈入谷底,這該死的鐘聲,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傳出來?

「老車,老車……」我拼命張大喉嚨,卻壹個字都發不出。

眼前的畫面慢慢變暗,我絕望地失去意識。

7

除了刺眼的白光,我什麽都看不清楚,耳邊是壹些奇怪的金屬撞擊聲。

「這是哪裏,放我回去。」我很想大喊,但壹點力氣都沒有。

耳邊傳來壹聲嘆息,我能感知有人扶著我的腦袋。

意識漸漸地散去,我在心裏祈禱,希望我回到那個遊戲世界的時候,還是在比賽暫停,那樣我和老車才有獲救的希望。

8

「該出發了!」壹個人粗暴的把我扯起來,毫無感情地對我說著。

「老車,老車?」我忍住腦袋的眩暈,跳起來到處找老車的身影。

風在呼嘯,流水熙熙,沒有人回應我。

「老車,妳在嗎?」我的聲音嘶啞,感覺聲帶都快破了。

那些小兵的臉上沒有表情,他們只是木鈮的看著前方,機械般拿著自己的武器。

「不,不,我靠,這不可能……」我的心裏湧上壹股絕望。

很顯然,老車已經和我隔斷在兩個空間,他獲救了嗎?如果他獲救了,那麽他記得在這個世界裏的事情嗎?如果他沒能成功,那他現在會不會陷入和我壹樣的絕望中?

亂七八糟的想法就像垃圾堆壹般堆在我腦海,我被推推嚷嚷往前走,壹個拿鉤子的英雄甩出鉤子勾中我的脖子,把我慢慢往他那邊拉,我聽到那個玩家的聲音,他問旁邊的玩伴:「昨天的比賽妳看了嗎?真有意思,那兩個小兵居然跑到野區了,搞得比賽都暫停半小時。」

「妳沒看?後來官方給出的原因是遊戲出現了 BUG,把那些 BUG 都清理了,比賽重新開始,我靠妳都不知道打得多麽精彩……」

我從來沒有那麽絕望過,我和老車拼了命發出的求救,居然是惡意 BUG。

我苦笑著掙脫那個英雄的鉤子,直直走向防禦塔。

「我靠,妳看這個小兵,好像不怕死的樣子,脫離兵線走到我們塔下了,快看快看……」那個玩家發出感慨。

死?

說真的,死亡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簡直是種解脫,像這樣無意義的活著,比死亡要痛苦壹萬倍。

防禦塔的激光炮彈向我砸過來,我張開雙手,毫無畏懼的迎接它。

9

漫長的旅程中,我只能靠回憶支撐著自己,我從小時候的事情想起,那些從彈弓裏彈出的小石子,有沒有打中過麻雀?

那些壹起遊過泳的野孩子,他們現在在幹什麽?

我讀初中時整過的那個小胖子,他現在還會記恨我嗎?

十四歲離我而去的爸爸,他的生意做的怎麽樣?

總是把菜做糊的媽媽,她知道我被困在這裏了嗎,如果她等不到唯壹的兒子回家,該是怎樣的絕望?

還有我的女朋友,我們吵了壹次大架,我還沒來得及和她道歉,她是否在寢室偷偷地哭過?

「淦!放我出去啊!」

我拿起破舊的刀,沖向那個拿著西洋劍的女英雄,瘋了壹般朝她身上砍,但是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她步子壹滑,我的身體就被削成兩半。

眼淚從我的眼眶滑落,我很想大哭壹場,但就是這種簡單的願望也是奢求,很快我的身體就變成虛無。

10

我已不記得自己死過多少次,我仿佛已經失去了情感,和那些小兵壹樣,眼神呆滯動作機械,甚至受傷的時候都不會覺得疼痛。

「妳別提他了,難得出來玩壹次。」壹個女人的聲音傳到我耳旁。

我久違地激動起來,挪動身體想靠進那個英雄壹點。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不會錯,就是我的女朋友。

明知我說話她聽不見,我還是大聲喊著她的名字,我記得她很少玩這個遊戲,她說這個遊戲太難了她學不會,那現在和她壹起玩的人是誰?

「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同學啊,聽說他現在……要不要去看看他?」又壹個熟悉的聲音,出自我的室友小凡。

「關我什麽事,妳知道的,其實我壹直喜歡的是妳,跟他提了好多次分手,他壹直死皮賴臉求著我,現在正好,我們終於可以開開心心在壹起了。」

「我總覺得不大好,其它人會怎麽看我們啊?」

「管別人怎麽看,寶貝,待會兒我們要不要去酒店?」女人的聲音變得柔媚,我能想象到她說這番話的模樣。

我的身上插滿冰箭,每壹箭,都好像插在我的胸口。

我站在兩個英雄中央,聽著他們的打情罵俏,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最喜歡的女孩,他們在邊打遊戲邊調情。

我心如死灰,就算血都快流幹,也不倒下。

「這個小兵不對勁哎,我都 A 了十幾刀,妳看它還沒死,是不是遊戲 BUG?」小凡說。

「我來試試。」女人操控著英雄在我頭上砍了三刀。

我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有比現在更諷刺的場景嗎?

「有點不對,我跟系統反饋壹下吧。」小凡停住動作,估計是在打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陷入絕對的黑暗中。

那是壹種無法描述的暗,仿佛所有的顏色都被剝離,甚至無法判斷自己的眼睛是否睜開。

「妳來了。」壹個男人在不遠處說。

「老車?」我伸出手,像盲人壹般到處亂抓。

「我們解脫了,我們可以離開這裏。」老車說道。

「真的嗎?我們可以回去了?」我擦擦臉上的眼淚,終於抓到他的手臂。

「不,我們要去另壹個地方,我壹直在等妳,路上好有個伴。」老車的聲音無比低沈,壹直以來,他都是壹副鬥誌昂揚的樣子,可是現在,我覺得他比我更悲傷。

「去哪裏?」

老車沒有回答我,只是拉著我朝黑暗的深處行走。

奇怪的鐘聲最後壹次想起,它響徹在整個空間,但這壹次我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跌跌撞撞地跟著老車往前走,壹直到黑暗的最中央。

尾聲

畢業不到半年的王醫生,還沒有上過手術臺,在這個並不發達的小城市,晚上值夜班是個輕松活,他給自己泡了壹杯茶,在折疊床上打盹。

淩晨兩點鐘,急診室的護士急匆匆把他叫醒,說有個男人出了車禍,現在有生命危險,王醫生連忙趕去手術室,病人的家屬跪在地上求他,說那個男人是家裏的頂梁柱,家裏還有個兩歲的女兒,壹定要把他救過來。

王醫生問清楚病人的基本情況,得知病人姓車,是個初中老師,今年二十九歲,給學生補課到十壹點,開車回家的路上出了意外。

王醫生額頭湧出細汗,他還沒做過這麽大的手術,心裏有點沒底,但病人生命危急,沒有等待時間,王醫生咬咬牙要護士準備手術,自己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抑制住顫抖的手,走進手術室。

手術剛做完,王醫生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壹個護士急匆匆的闖進手術室,說又來了壹個病人,是個大學生,在網吧玩遊戲時突然昏厥,呼吸都快停了。

今天這是怎麽了?那些主治大夫都去省城開會,平時急診病人也沒有這麽嚴重的病情,今天怎麽都趕上了?

王醫生摘掉手套,打開門看到病床上躺著個臉色慘白的年輕人,他的同學都眼神惶恐,說這個男孩和女朋友吵了架,在網吧玩了兩天兩夜,怎麽勸他都不回去,在網吧突然昏了過去,他們只得打 120 急救。

王醫生點點頭,要護士把那個大學生推進手術室。

「那……這個病人?」護士指了指中學老師。

「留在這裏觀察,他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期,把起搏器備好。」

兩個生命垂危的病人,就這樣擠在並不寬敞的手術室,護士不停的遞著手術器材,金屬的撞擊聲回蕩在安靜的空間。

「把手術燈打到最大,這個病人已經失去了意識,先用兩次起搏器。」

「王醫生,病人好像恢復了意識,他在睜眼。」護士小聲說。

「把他頭扶好,和他說話。」王醫生舒了壹口氣,高強度的兩場手術,對他的技術和體力都是考驗。

時間在壹秒秒流逝,王醫生覺得自己的動作都變得遲鈍起來。

「王醫生,這個病人出現了異常,他的心率極度不穩定。」壹直觀察那個中學老師的護士擡頭說。

「這個病人心率也失衡了,怎麽辦?」扶著大學生腦袋的護士眼睛裏也露出焦急。

「……」王醫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幾乎在同壹秒,兩個病人都出現危急反應。

「在哪邊用起搏器?」兩個護士都在急呼。

「用在大學生身上,他……他獲救的概率更大。」王醫生痛苦的做出抉擇。

幾分鐘後,那個中學老師失去了生命特征,心臟停止了跳動,奇怪的是,他的眼睛裏流出壹滴眼淚,嘴角卻微微上揚,不知道臨死前想著什麽。

而那個大學生,此後的身體機能迅速下降,就像突然失去了求生意誌。

「不,不,不……」王醫生徹底慌亂,他從來沒有這樣無助過,他突然憎恨起自己,要是那些經驗豐富的老醫生,肯定能把他們就回來,也憎恨這個醫療器材短缺的小醫院,要是有兩臺起搏器,那至少可以救活壹個。

「活過來,不要死啊……」王醫生的手微微顫抖,還在嘗試用起搏器刺激大學生的心臟,他在心裏吶喊,懇求這個命若懸絲的大學生。

「王醫生,病人……失去了生命特征。」護士低下頭,不敢看王醫生的眼睛。

那個大學生面容平靜,表情帶著釋然,仿佛慶幸逃離了這個世界壹般。

王醫生無力的坐在地上,哭泣聲從口罩裏傳出來,壹直向外,和遠方傳來的鐘聲交雜在壹起,飄蕩在寂靜的夜空中。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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