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姸名
陳姸名

為了和寫文章的人交朋友而註冊的台灣小國島民...。目前地表人界的稱謂是天空看守所所代。37歲的時候決定作37件沒作過的事情,意外成為習慣,終於也作了煮婦:進廚房、上傳統市場,尤其喜愛在地食材和各式異國的平民料理。

整理228:對1945-1947的台灣的新認識

(编辑过)
國民政府接收台灣時,當時的社會有的是漢奸商人、地方仕紳、知識份子(各種意識形態)、浪人/流氓/幫派、不知死活的、死老百姓,同時間還有外媒,會不時批評長官公署治理台灣的作為。而長官公署的陳儀是一個怎樣的人?會像我們今天看到的誰誰嗎?在我的閱讀和思索裡面,陳儀的性格變得立體起來......



趁著過年追趕了幾本書,包含拜讀《究竟228:林茂生之死與戰後臺灣反日力量的覆滅》把自己對228的理解整理理了一下,現在紀念日在即,來跟大家分享,興許讓今年的228我們的心裡有著更正確的感情和對時代的思索,就我的淺見,人就是人,儘管在不同的歷史刻度上,人類就是人類自己的課題,儘管物質條件和科技進步帶走了自然山林極冰、帶來前所未有的享樂生活,在我們所生活的人類社會中,我們要面對的生存困境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對,很深刻的感覺,1945/民34年8月15日,日本投降。10月10日台人林茂生創辦《民報》,整本書作者談及或引用民報新聞標題,都給人一種那和我們現在的報紙很像的感覺,甚至應該說是一個從上到下各方都在使用的媒介,上頭施政的有一個動作下來,民間會有評論的聲音,已經是在監督施政的姿態。陳儀也蠻會被民間聲浪影響的,比如有人批評,他就下令要各機關主管不得任用近支親屬,只是看當時社會位置的狀況,牽親引戚是很常態,日本、外省、台籍各有成因(p.88),他的刻意頒布顯得想把他的治理走成清高,如果在我們今天來講,他也許會被罵政客作秀取寵討選票,而在當時的各公家公務體系可能被視為不合時宜,並且於法無據(p.101)(就是「誰理你啦!」)。(時至今天的我們來看,親屬不行,沒有問題,但很多偏好優先錄取任用自己的學弟妹,清大的先佔了哪邊職缺,會慢慢擴大他們自己,台大畢業的可能就找別家去打天下吧!這只是要說亞洲人的天性特性大概就是這樣,包含很多低社經營生的管道,去日本作酒家或在台從娼也都是熟人帶,一般人找不到門路進場的,所謂「地下經濟」-->人類社會職缺,可不可像陳儀那樣要求立法管理、作到公平?絕對可以,但可能也只限公家機關。其他行業還是一樣「誰理你!?」)


最精彩的是當時台鐵的狀況是現在的我們很難想像的,每個月都在開除曠職的、盜竊公物的,用管理的角度來看,我們在事後看也未必能想出有效作法,當時(民35/11/22)有個「限期交出」鐵路資材,看起來還不錯,過期則以《戰時交通器材防護條例》論處,可處死刑。


陳儀並不太計較當時台灣在地人的台日勢力如何消長,他在長官公署治台主力項目在禁止走私、藏糧。那個時候大家都沒東西吃,有商人大積囤糧,甚至可以偷運出去大陸交易黃金(當時民間傳言),陳儀後來頒布囤糧最高可處死刑,這我很可以支持。但是在那年代的小島上禁止走私,我就覺得他瘋了。連竊盜鐵路資材,一共三個祭出了死刑的項目,很可惜,都來不及看到後續成效,隔年228事件打斷了一切。不知道他的感覺是壯志未酬,還是用心付諸流水(愛比不愛可悲)?


為什麼我好像會為他惋惜嗎?因為就像台北遠雄大巨蛋是個弊案一樣,政客為了種種不會去處理有錢人的罪,可是陳儀是不用管你人情的,他舖好線設好局抓到就可以依法辦爛大商人了,在當時新政權肯定會很收服人心,人民就是期待政府敢啊。和蔣經國曾在上海想查宋家大商人不太一樣,那時硬是被蔣介石那團愛錢人阻撓了,陳儀在台灣就算抓了誰,誰要去跟陳儀交換條件也會寫在歷史裡給我們看的啊。太可惜了!


在民35年9月台鐵宣佈要漲價後,就發生最大宗的全台大賣偽造火車票情事(p.117)。都已經被查到了,還有不少人很像很想把票脫手,透過報紙放消息(那個票還是可以坐車的喔)儼然一個很叛逆的年代(其實是物質缺乏通貨膨脹)沒在管你上面要怎麼經營台鐵的,竊取台鐵硬體零件只圖利少數人,可是為數不知多少的人共謀讓人用假票搭火車,顯然短時間裡造福更多人。


另還有小族群會透過民報向陳儀陳情。看到這邊有沒有覺得甚麼地方有點不可思議?原來真的陳儀要作的正事太多了,甚至可能他認為他的政績出來的時候,報紙寫過甚麼亂七八糟的都不重要了,但是那一年裡那些每天的輿論謾罵之不堪的,看在官方自己人眼裡,可能心驚肉跳、坐立難安、認為大大不妥,但「長官公署以言論自由,均置之不理...」(p.345)。-->說外來政權怎樣欺壓台灣人民,這個陳儀還不錯吧!?但官方可能傾向認為他就是放任言論,228最後才會搞成那樣,他活該。


小結一下,國民政府接收台灣時,並不是馬上接著日本人用極權或武力的手段來統治台灣的,當時的社會有的是漢奸商人、地方仕紳、知識份子(各種意識形態)、浪人/流氓/幫派、不知死活的、死老百姓,同時間還有外媒,會不時批評長官公署治理台灣的作為。和我們今天唯一的不同,是他們可能有機會運作和發展出相對更理想的社會制度模式,就是找出他們全部可以在島上共同活得比較愉快的方式,可是我們現在是整個社會結構非常穩固,政治經濟教育體制各方面都動不了了,我們的民意表現可能就是要不要去投票和遊行陳抗而已。


回到民國36年2/28前夕,我們不需要張若彤查過的資料就可以判斷:那個時候日本剛走,民間作生意的人有的是本來的管道,可以拿到香菸來營利營生,國民政府接收下來說只有專賣局可以賣菸。這種錢未來變成只有專賣局可以賺,原本就在進出口的那堆菸、日本貨通通變走私違法了,有沒有想過本來有多少人靠這個吃飯?不准賣,斷了一大條民間的經濟命脈,那些人國民政府是養得起嗎?正確答案是恐怕這些浪人國民政府惹不起。


現在來整理了,從大約十年前我對228的概念開始:老婦人兜售私菸被國民政府緝菸人員刁難,甚至暴力相向、搶走私菸...。周圍的人越圍越大圈,不曉得怎麼了後來就出事了,可能有人見義勇為就爭執到打起來-->不確定這個認知在過往歲月賺了我們多少眼淚,眼淚是為了甚麼呢?那種牽繫著我們和過去的人之間的情感是甚麼?但是,這很可能是因為我們有活在"戰亂姦淫擄掠、台灣人民不聊生,外來政權總魚肉鄉民...強欺弱"的認識框架之中,但如果事情剛好不是這樣呢?


陳儀管理福建和台灣都不准走私。看現有的資料,36/2/27當天專賣局緝查人員先去淡水港撲了空,傍晚吃飯接到密報去了人家的地盤查私菸。根據張若彤:緝私人員被台灣流氓圍毆、追打,混亂之中開槍示警,傷了圍觀的人。但在那之前,陳儀早有要求執勤緝私人員不得帶槍。


陳儀隔天會議上的報告看起來識事清明:事後有人故意擴大事態,但執行緝私的技術還不夠,「...事前不能預知不良分子、防患未然,臨事不能斷然作應急之措施...」並請主管們想想怎麼查緝比較好的辦法(p.281)。也許他們正在認識某些台籍人士的強悍,眼前緝私人員帶槍惹事,被揍還很正常,所以沒特別多說甚麼,只強調要將禁走私執行下去。


然後,台灣省專賣局分局總局接連著被攻擊,二死四傷。然後,再殺去前任局長、現任局長家。意思應該很清楚:不給我們活,老子要你們付出代價。(但,其實作者點的更好,陳儀禁止走私是幻滅了浪人們賴以生活的夢想,重點不在於那個夢想在旁人的眼中有沒有可能實現,而是有人把它捏碎了,一定得承受反彈的生命作用力的。)


判斷那時是事情太快捲動太多各階層的人在其中,還有很多後續的行動反應,所以浪人給你顏色看的動作固然很清楚,但也沒能等到長官公署放寬或放鬆管制,才隔一天,動亂不可收拾中,他們自己趕快找人(蔣渭川)去找陳儀,希望陳儀可以不跟他們計較,他們可以確保他們的人不滋事並協助恢復秩序。(p.307)


我就在想如果是已經搞定了流氓,並且他們還幫忙維持秩序,那我們另外聽聞21師登陸的時候,怎樣用槍掃射岸上迎接他們的台灣人民,如果還有人那時是存心要去鬧事,被血流成河,應該是很白目吧!?就是通膨遇上大戶囤糧,人們沒飯吃,社會本來就很亂,趁亂鬧事起鬨的可能很多,但其中敢殺人宰官的已經認罪協商了,剩下還在鬧的是有甚麼目的?


總而言之,陳儀是一個怎樣的人?會像我們今天看到的誰誰嗎?在我的閱讀和思索裡面,陳儀的性格變得立體起來,想不出有哪個人跟他可能完全類同,但也沒有辦法說他一定就是如何,我就去找看他後來幹了甚麼,才恍然他居然是被幹掉了。我們花了多少精力在蔣家和國民黨的政權上,卻很少能發現那都只是檯面歷史的表相,底下的那麼多人、體系間鬥得有多兇狠無情義,多少該算在一些人頭上的帳,卻沒有能追討是非正義。


好了,關於228的部分報告完畢,重點:在看書的時候有兩個意外亮點,一個是講到戰後台灣的電(p.131),另一個講走私的地方,講到海象不佳(p.232),眼睛一亮,覺得一定要和搶救大潭藻礁的人分享這件事。謝謝你們,謝謝和你們一起打過一輪美好的仗。



謝謝張若彤看了想了整理了那麼多資料,還看到他在寫的過程裡有過五次自我摧毀,希望未來有機會聽他聊這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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