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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和阮小七还有其他

人活著的時候,並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去。

我認識壹位同事,不熟悉,卻時常能見到。看的最多,是他和壹些年輕人打籃球。其實他也不老,大概四十多歲。長得高而壯,略顯肥胖,眼睛也小,說起話來卻有條有理。雖然眉宇間常有壹些憂色,但多數時候,人們只覺得他有壹些沈靜之氣。沒想到,過年前就突然知道壹條消息。這真是讓人覺得唏噓而又驚異。後來才慢慢聽到具體情況。

原來他家庭並不和睦,那天獨自去醫院做個小手術,就是當天做完,當天出院那種。誰知道,推出手術室後,很短時間,就並發肺栓塞急轉直下,遽然而逝。事後如何風風雨雨,外人是不清楚的,我也不願將這種東西當談資,半年後才知道開了追悼會。

大概就是最近,在閑聊時,壹位朋友又告訴我另壹位認識的人,得了抑郁癥。然後又知道,他的兒子早先也得了同樣病情,只是已經好轉。沒想到孩子好了後,他卻又陷入同樣的窘迫之中。這個人我更熟悉,曾經十多人在壹個大房間辦公,他是領頭人。也是壹個文質彬彬的人。雖然因為工作需要,經常要做出壹些飛揚的姿態,說些慷慨激昂,或者插科打諢的話,但畢竟還是像個讀書人,終究要與他身邊的壹切格格不入。

記得他很懷念當初的壹位大哥。這位大哥在我進入公司的時候剛調走,口碑壹時很差。我也不明所以,加之年輕懵懂,很容易隨波逐流,便隨口說了寫聽來的風言風語。他大概就此有些疙瘩吧,這也是現在回想起來的結論,也未必然。不過,當時他對我這樣壹個小人物作些解釋,想必是懷念這位大哥的。後來在公司裏待得久了,大哥也換了幾位,終於明白他為什麽懷念,而當時輿論所指責的又是什麽,不由對他的看法高了不少。其實他和我的關系壹般,甚至還有些小疙瘩,但隨著各自流動,各奔前程,早就忘懷了當初種種,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只剩下唏噓和難過了。

這樣的消息,如今未必會少,也未必會多。加之世事煩擾,很多時候並不是躲,可以躲得過的。人與人的互相折磨,原本就是同溫暖相伴隨的。

接著,我就想到了林黛玉和阮家兄弟。

許多人看過《紅樓夢》《水滸傳》,不然也看過影視作品,喜歡林黛玉的大概不少,自然也有很多人厭倦哭哭啼啼的瀟湘館主。至於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這樣的人物,不知道還記得他們綽號花名的有幾個,知道阮小七是書中命運最好的又有幾人。我原本是不知道的。

人生宛如置身洪水,大浪滔天時不多,壹般說來,總是曲折逶迤,波瀾不驚。生老病死,總如常事,所謂喜怒哀樂,無非是人人都要經歷的。雖然壹片雪花,落在壹人肩上,就是壹座須彌,可仍然只是尋常的悲喜。唯有天地動蕩,四海橫流,個人才全無所依,進也困,退也困。進退之間,即使智勇仁信樣樣俱全,知足不辱,見微知幾,終究也有預防不得的事情。這才有司馬遷難以自已的問題:

“或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若伯夷、叔齊,可謂善人者非邪?積仁潔行,如此而餓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顏淵為好學。然回也屢空,糟糠不厭,而卒蚤夭。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盜跖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橫行天下,竟以壽終,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軌,專犯忌諱,而終身逸樂,富厚累世不絕。或擇地而蹈之,時然後出言,行不由徑,非公正不發憤,而遇禍災者,不可勝數也。余甚惑焉,倘所謂天道,是邪非邪?”

他抑郁滿腹,壓抑心中的問題,雖然無法直指其人,卻難免對於天道人心有了失望和迷惑。伯夷、叔齊這樣的善人,有善心,做善事,清白身心,卻餓死了。顏淵這樣的好學者,不求功名利祿,不怕貧窮饑餓,好學不厭,樂以忘憂,卻早早夭折了。而盜跖等等,殺害不辜,毫無節操,卻壹生富貴壽考。這裏面又哪裏有什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樣的報應又在什麽時候出現呢?人們為善向善,到底為了什麽?人們修身潔行,又為了什麽?

司馬遷無法回答這樣的問題,只能將生命系於歷史,用命運中的使命,來安慰和提醒自己,自然他也就隨著完成這本書,而再無光亮,只有熄滅,所謂傳之後世。其自信耶?其失望耶?其灼灼其心,糾葛其情耶?有時候,人只有問出來,卻並不認為當時當下,其人其身,是可以得到回答的。

林黛玉的筆下就有壹首作者代擬的《葬花吟》:

“壹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壹朝漂泊難尋覓。”

天盡頭,有些什麽,誰也不知道。這不正是那不期待答案的問題嗎?

林黛玉的可敬之處,正在於此。

古代的中國人是相信天命的,卻並不是那種號令天下的上帝,他們祭祀山河、大地,天空、星辰,相信在冥冥之中,必會有壹個道理。這種道理不因為某個人而改變,也不會因為山河歸屬,而發生什麽特定的天命。就像壹面鏡子,壹架天平,壹碗靜靜的清水,風來風應,水來水應,人世間的種種巧言令色,假笑莊語,不過是山中的魑魅魍魎。冒險的進山客人,若是遇見有人從背後呼喊,便亮出那面背上的銅鏡,於是妖魅便現形了。

林黛玉是仙草,也是竹子,是玉帶棄置在林中,那壟中的便是只能讓知音人聽見的物語了。

奴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奴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壹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可阮小七和他的哥哥們是不太相信的,他們沒有什麽問題,只有壹腔血。

這腔熱血只要賣與識貨的!

世間裏,大概這種熱血是最廉價的,特別是那種動蕩年代,幾個大子就能讓人賣命。可阮小七們所要賣命的,恐怕也不是單單為了大稱分金銀,大碗吃酒肉。起碼阮小七是有些別樣的感受,而水滸英雄被作者放生的,也就只有他了。魯智深坐化江潮未必不好,可終究有些宿命,倒是阮小七去那書外的異域,不禁讓人心頭壹快。反而那些續書,去落實地寫,有些造作了。

我不知道,開頭時所寫的那兩個陌生的熟悉朋友會怎樣。無論是生是死,總讓我恍惚於林和阮。若是讓我看那滔滔長河,未必能釋然說“如斯夫”,若是讓我去分辨生死,也還不能坦然告知:我夢不見誰。但人總歸是人,總要做些夢,也總要問個問題。

我希望自己能明白更多事,所以去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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