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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學徒手記(一)

壓力,壓力。緊張,緊張。恐懼,恐懼。逃避,逃避。

如果壹直這麽寫下去,我大概可以將第壹章填滿。

人到中年才改行,是壹種很痛苦的折磨,如果只是為了糊口謀生,這種痛苦就會是雙倍。

我不應該訴說自己的不易,事實上,自艾自憐正來自於人對歷史的不了解,對他人的陌生隔膜。沒有壹個人的痛苦是孤立的,只是我們都壹個人承受而已。清朝的張英,他給自己的子女寫了壹本家訓《聰訓齋語》,裏面說:

且從來拂意之事,自不讀書者見之,似為我所獨遭,極其難堪;不知古人拂意之事,有百倍於此者,特不細心體驗耳。即如東坡先生歿後,遭逢高、孝,文字始出,而當時之憂讒畏譏,困頓轉徙潮惠之間,且遇跣足涉水,居近牛欄,是何如境界?又如白香山之無嗣,陸放翁之忍饑,皆載在書卷,彼獨非千載聞人,而所遇皆如此,誠壹心平靜觀,則人間拂意之事,可以渙然冰釋。

人生所處,原本就是風雨荒野,四面空空,如果沒有自心寬解,便時時都在冷風冷雨,身心遭此境遇,又怎麽能不哀哀而鳴,甚或沈默消損。旁人看來,只覺得奇怪,自己經過,才明白是壹種什麽樣的煎熬。因此,人若不能多交友,便應多讀書,從中還可以寬慰幾分自己,得到些許的激勵。

這次重新就業,自然不是我之自願,之前也忐忑多時,但原本做了五六年的工作,也並不開心。那是壹種近乎文牘的勞動,往往需要遵命而為,空話連篇,而又在無用之事上加以雕琢。譬如美食上桌,高檔酒樓往往會配以食材雕刻,壹個蘿蔔壹條龍,活靈活現,讓食客贊嘆不已。但壹旦動筷開席,也就棄之不用,甚至覺得礙手礙腳,也未嘗不是如此。則我五六年來所壹字字敲出的東西,真是速朽且多臭的阿是物而已。

壹旦對自己的工作有了這等厭嫌,也就不可能再有太多熱情,再多工作,重復又重復,不過手熟而已。日日如此,時時如此,身在曹營心在漢,不免有壹天要被動改行。

消息來得很早,傳話的信使總是藏頭藏尾,於是這種忐忑不定,既焦慮又擔心的狀態也持續了壹個多月,可能每天睡覺前都要給自己壹些全為,這種無聲的掙紮,是說不出來的。

那段時間開始大量看書,主要是先秦的古籍,偶爾也下及漢以下的作品。不求甚解,只求壹頁頁翻過,心裏不那麽惶恐迷茫。也讓這不停剝筍的年華歲月,不會剝之又剝,希望心裏更充實壹些,讓自己能夠不那麽頹唐,畢竟抑郁正如時代的大風雨,雨點總要落下,誰又不能沾染幾分呢?

人要活得隨意,原本就很難。道家的學說講究“因”,是壹種隨時而應,無為而無不為,不主動挑起,也不可以逃避,仿佛靜水流深,頑童丟下石子,漣漪大波,何處不有,待到靜時,人跡滅,萬山空,仍然壹潭水,萬物俱在心中。

這種境界是很難得到的,所以只有壹個莊子,也只有壹個列子。我們不是什麽子,就只能裝裝樣子,故作鎮定,強作支撐,不得不而已。

通知終於來了,於是前往上班地點報到,壹切都很快。

四層樓的辦公地點,裝了三個公司,我所在的辦公間在三樓,壹個小組的共有十二人,分成五個房間。壹間是組長;壹間是前組長,目前閑置;壹間是六個人;壹間是兩個人;壹間是三個人。彼此都只有壹堵墻間隔,門都緊挨著,組長的辦公室則隔著走廊與我們相對。

壹個房間的都是老大哥,比我大上十歲以裏,成熟男人的眉眼面孔。抽煙的是高大哥,高個子,卻不胖,平時中午愛散步健身,是個領頭人。愛跑步的是楊大哥,更安靜壹些,微胖,說起話來聲不高。高大哥更愛說話搭訕。

人最多的房間,都是更年輕壹些的同事,還記不全。姓文、姓孟、姓君、姓張,其他的都沒記住。再旁邊的是最老的三個人,黑臉的姓肖,白臉的姓張,另壹個人我很早就認識,姓國。

組長姓邵,戴著眼睛,抽起煙來也很兇,明顯能感覺到臉上那層黑色,是煙熏出來的。他年紀與我仿佛,但經歷豐富,各類業務都幹過,算是多面手,也是很願意上進鉆研的壹個人。笑起來的時候,很真誠;想事情的時候,也很嚴肅,眉頭都會皺起來。這是壹個被社會毒打過,現在已經有足夠豐富的經驗,可以還手的人。不過,相比於我之前接觸過的類似組長,他似乎還少了壹些油滑。

時間匆匆,不容我想太多,簡單收拾了壹下桌子,就坐在組長房間裏聽他的介紹。這既是壹種交代,也是壹種安排,更是壹種告誡。我記得最清楚的壹句話,就是他說:大家像兄弟壹樣……但先要把事情做到位。這句話就像大力掀開的方布,將魔術師的戲法都暴露在觀眾眼中。倒不是說前面的話虛偽,而是這讓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勞資雙方的那種殘酷勁兒。社會像叢林,並不是說說而已,比這個殘酷嚴厲的多得是。我不是驚奇於這種事情,只是偶爾在想,人和人之間的熟悉和信任,並不是那麽容易形成。如果他不說這句話,未必不能達成這樣的效果,可他說了這句話,反而讓最終達成的結果,變得少了香味,缺了甜味,再吃起來,不過味同嚼蠟。

這也是我在之前社會上學到的。也是在歷史中反復看到的。

歷史大亂來臨,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成龍成鳳的想法,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實現。大部分人,其實都只想找到壹個合適的領頭人而已。所以君擇臣,臣也擇君。兩者說來,後者可能要更謹慎。在現實當中,更是如此,如果社會教育已經進入低谷,那就不要指望人心可以有大面積的光明。在這樣的時候,所謂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反而會容易創造奇跡。不過,我並不認為在這裏可以找到這種奇跡。

學徒的第壹天很快過去,並沒有做什麽,反而添加了許多壓力。當晚,睡得很早,感覺頭也疼得厲害,在半夢半醒之中,反復跟自己做著解釋和寬慰。想到那些歷史上的人,就有了壹些安慰和輕松,正像某句歌詞裏說的:

那些死去的人,停留在夜空

為妳點起了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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