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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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

走在小河邊,越往下游,水越大,聲越急,遇見的人也越多。

有人說:河這麼寬,怎麼渡?

他站住了,有些愧疚,誦了一句佛號說:都怨這個死胖子。

花瓣隨風飄落,彷佛一隻隻小船,伴著他的路。

有人比比劃劃,說:太深了,要撩起衣襟;太淺了,要徒步涉水,怎麼這個樣子。

他說:都怨這個死胖子。

那人看看他,不想說話,嘩啦嘩啦地,竟就這麼過去了。

他看著那個人的背影消失,有歌聲遠遠傳來,聽了一陣,卻怎麼也聽不清歌詞,只覺得四字一組,兮兮啊啊,好像在說什麼。

他又閉眼努力了一陣,也是聽不清,而且人漸漸遠去,聲音也都被山谷遮擋,再聽不見了。

他有些惋惜,暗暗在心裏說:都怨這個死胖子。

樹漸漸高起來,花漸漸多起來,一切都有了人氣,還有人在河邊追逐嬉戲。

「彼其人兮,有所思兮,若有人兮,山之茨兮。」

他看著看著,竟想掉眼淚,因為他們都是相愛的人,也許下一個春天,就會有了更多的孩子。孩子是生命的希望,是幸福的種子,是勞苦生活之中的慰藉。他看了許久,直到每個人都散去,又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左右,什麼也沒有。正像那個不是詩人的人說得那樣,這是別人,不是我的,為什麼?

「真是都怨這個死胖子?」

他走著路,就這麼想,天上的月光越發明朗,卻只是讓他的身體多出一道影子,長長的,拖在身後,彷佛遮蔽了一切來時的路。

他不覺得累,只是有一些寂寞,寂寞得他想吃掉自己,就像那個想吃掉月亮的天狗。

血,他是嘗過的。肉,他是吃過的。但從未吃過自己的。

他想著想著,竟然覺得自己並不懼怕一些未來,只是卻不能確認,現在是不是未來。

有人坐在前面,靜靜躺著不說話,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一切就都如同煙雲。可是現在的景象,卻讓人不忍再看。他默默走過,心裏暗暗傷心,並不開心,也並不太難過。這正是如同他一樣人的宿命,無論自願,還是被迫,總要憑自己的選擇,來決定自己的現在,於是就有了他無法控制的未來。

他搖搖頭,對著無人的四周說:都怨這個死胖子。

每個人也都跟著搖頭,卻什麼也說不出。

前面是未知的過去,而身後則是漸漸走出的未來,他停下了腳步,第一次認真看了看河水。

無風的清晨,只有兀立的青石,他的面孔,他的身體,他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映在水中。

那是一個遠超常人的身體,彷佛是一個車輪,圓滾滾地,讓他明白了一件事。

「這就是一個死胖子,而一切又都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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