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

下雪了，孩子們開始堆雪人。樓背后既沒有風，又少人走，干干凈凈的雪，很容易就推成一堆。孩子們嘁嘁喳喳，七手八腳地拍打著雪堆，漸漸堆好一個大圓球，一個小圓球。大圓球是身子，小圓球是腦袋，將它們疊在一起，就能看到一個雪人的輪廓。還缺什么呢？眼睛、鼻子、嘴，還有兩只手和三個扣子。找、找、找，孩子們分頭去找，踩得雪上到處是小小的腳印。幾只流浪狗抬抬頭，遠遠打量一眼他們，又低下頭，慢慢扯著廢棄的袋子。「找到了，找到了。」孩子們又從四面八方回來，兩個黑色的石頭，一塊丟掉的木板，還有幾根折斷的枯枝，一個漏底的紅色塑料桶……來，來，來！讓我們把它們安到雪球上，啊哈，雪人做好了。

孩子們歡笑起來，都湊到雪人跟前。

「咦！這張嘴好大。」

「是呀，是呀，還有那黑黑的眼睛。」

「鼻子，翹著的鼻子。」

「還有它的雙手和紅色的帽子。」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所有孩子都像造物主，初次看到手下創造的生靈，又興奮，又有些不清楚來由的擔心。天色也將要黑下來，大家都冷了，于是又不舍地離開，臨走的時候，都沒忘了和這個新誕生的雪人打個招呼。

「再見，再見。」

雪人不會說話，肯定不能像人一樣，揮舞手臂，翹起嘴巴，但它永遠微笑的臉龐，仍然帶著興奮的紅色。

夜來了，它的身體似乎都在發亮。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只有積雪上的反光，路燈一盞接一盞，延伸向遠方，雪花又開始下一陣，停一陣，從遠方來的北風，呼嘯著刮過這里。

北風似乎在喊：「嘿，我來了，有風，還有雪，一切都將變得冰冷。」

雪人默默地站在那里，想：「我喜歡寒冷，因為寒冷可以讓我堅強。」

是的，雪人是冬天里的精靈，當它得了人們的快樂，就會開始陷入沉思。它沒有腳，也不能動，更不會開口說話，即使有人從它身邊經過，也不會聽到它心里會想些什么。那么，它在想些什么呢？很少有人知道。它不大愿意吐露自己的心事，更多的沉默時間，讓它更愿意靜靜思考。也許它真地沒去想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也許它根本沒去考慮更多人在考慮的事情，也許它只是在想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是的，雪人是最會讓自己開心的。

如果是白天，它會想到夜里的星光；如果是黑夜，它會想到樹上嘰嘰喳喳的麻雀；如果是孤獨的田園，它會想到生機盎然的大地；如果是枯萎凋零的樹與花，它會想到潺潺流過，潤澤了一個世界的河流小溪。

它不會讓自己太不開心，一切的苦惱憂愁都只是一會兒，它明白：沒有什么比時間更有力量，只要你能真正明白時間所蘊藏的道理。

雪人最喜歡的是那些孩子，他們給了它一個快樂的靈魂。

但孩子們還會不會再回來呢？也許會回來，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但等待本就不是它所想的事，它沒有更多期待，也沒有更多失望，它只是牽掛那一絲快樂，即使不能永遠，也要讓它難以放下。只是一會兒，也就是一會兒，快樂是這樣，憂傷也只是一會兒，如果懂得快樂，也就懂得憂傷，雪人啊，雪人的世界，雪人會懂。

風暴過去了，城市的上空，不再有霧氣和冰雪，

孩子們踩著前面的腳印，排成排去上學，他們會唱著歌，坐上車，行經一座座村莊，跨過一條條小河，聽過不同的鳥兒呢喃，見過不同的人，最后和春天相擁，等著無窮的歡樂和煩惱。

雪人又去了哪兒？

是不是它不再去思考，便獲得了未來的腳，聽說這世界有炎熱的赤道，也有寒冷的北極，那些越來越熱的日子，會不會獨自一個人去尋找，尋找這些靜靜思考后，所明白的一切？

我不知道，孩子們都已遺忘，我又怎么會死死記住，在過去的季節里，有一群人創造了一個快樂的靈魂。